“啊?会有什么问题?”她紧张地问。
“我是说如果啊,好好照顾它们,真心跟它们做朋友,它们也会回馈你,活得好好的,花开得美美的。”他相信她一定不负所望。
“对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对不对?”他差点忘了问。
“嗯……”她犹豫著。如果只是老板跟客人的关系,根本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可是……朋友……柯要她多交朋友……她偷偷地觑了他一眼──他很温柔、很和善,对她也很好。在他眼里,她看不到对她的鄙视,只有无尽的温情与柔和,也许……她能跟他好好相处。
她迟迟不作任何表示,他只好先开口自我介绍:“我姓颜,容颜的颜,开朗的朗,樵夫的樵,颜朗樵。”
她漾开甜甜的笑,接著主:“梁,我姓梁,秋叶,秋天的叶子。”期盼这是他们美好的开始。,
“嗯,秋叶,好美的名字喔!”颜朗樵衷心赞叹。
梁秋叶有些不由衷地笑著──
秋天的叶子,都要枯萎了,怎么会美呢?
颜朗樵没忽略她突然黯淡的神色,但他只是静静地看她。
顾影自怜的水仙……
没关系,慢慢来,终有一天,她眼中的忧郁能被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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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兰谢了!
“怎么会这样?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梁秋叶忧伤地看著那片片凋萎的白色花办,眼里水气氤氲。
早上她一醒来,正要为葱兰浇水时,竟看到这令她心伤的景象。
她拿了一个玻璃瓶子,将谢下的花办放入,原想把株上残花摘下一并放进,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还是让它绽放至最后一刻吧。
梁秋叶伸出去的手轻轻地点在残留的花办上,再顺著花脉滑下,眼中泪珠掉落,在花与手的交界溅起一片泪花。
一整天,梁秋叶郁郁寡欢,神色愀然,连柯明阳的逗趣耍宝,也只能让她勉强弯起嘴角的弧度。
直至黄昏,她推开缘心坊的玻璃门,看到颜朗樵的笑容──
“花谢了!”她幽怨地诉说。
花谢虽是原本就预料到的事,但梁秋叶纠结的眉头仍让颜朗樵心里不忍,他温柔地将梁秋叶带至小圆桌旁坐下,轻轻唤她:
“秋叶……”从他们俩互报姓名之后,他就这么叫她,她虽有些不赞同,却也没强烈反对,他当然不客气地叫了。
“花谢,才能代表它生命的圆满。”他边说边倒了一杯花草茶给她;今天他准备的是菩提搭配洋甘菊,再放一些甜菊叶增加甜味,喝了可以安定人的心神。
“花都谢了,怎么会圆满?我只记得你说过,好好照顾它,它就会把花开得美美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谢了?是我照顾得不好吗?”梁秋叶的语气哀哀切切,似是怨怪自己,又有无法释怀的不甘。
这些天来,她每天都对著它说话,告诉它她对柯明阳的爱恋,对颜朗樵的好奇,因为有它的陪伴,很多时候她不再感到寂寞,她也尽心尽力照顾它,早晚浇水,出门前也会把它搬到窗台上,让它接受阳光的温暖,但,为什么它还是谢了?它一点也不眷恋她吗?
“秋叶,花开花谢是它生命中必经的历程。”他的语气豁达,像是个对生命有所领悟的大师,但看在梁秋叶眼里,却有几分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轻松、这么无情?”这样的指控出于她是难见的严厉,尽管她的语气轻软如空中飘零的木棉花絮,仍然难掩那一丝哀伤所造成的震撼。
“秋叶啊,”他担忧地看著她,她的指控凌迟著他,“在缘心坊,我每天都会面对好多花的凋零,不是我无动于衷,而是我知道我不该悲伤,我应该欢喜。”
“欢喜?”她瞳大眼,难以置信。生命的消逝,也能当作欢喜?
“是啊,欢喜。”他双手放在桌上,圈著他面前的茶杯。“花开是一种喜悦,花谢也是一种喜悦。它是结束,也是开始,是果实孕育的开始,那代表我们的花草朋友的下一代即将诞生;那是花朵拼命伸展姿态的成果,那是它们生生不息的力量。”温柔醇厚的声音和煦如春风,他期待她能懂他话中的意思。
“生生不息的力量……”梁秋叶呐呐地重复颜朗樵的话,眼睛看向前头一桶桶的切花花材与盆栽。
“先喝杯茶吧,今天的茶可以镇定情绪。”说著,他率先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他也需要镇定情绪──因她的不谅解。
梁秋叶无意识地跟著喝了一口茶,神情有些呆滞。她仍处在震撼之中。
“秋叶,你看这壶里的洋甘菊花,它在还没凋谢之前被采下做成干燥花,它的美丽被保留了,你觉得这样好吗?”玻璃壶里的黄色小花浮浮沉沉,像在呼应颜朗樵说的话。,.
“不好。若照你的说法,这是在谋杀它的下一代,更何况,你拿它泡完茶之后,就把它丢掉,这根本不是对待朋友的方式!”她有些赌气地说道,今天的她真是大反她平日的性格。
“嗳!秋叶,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不论切花、盆栽、或者花草茶,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与花草朋友和平相处的方法,可以让我们人类享受它们带来的好处,又可以让它们完成生命的意义。”他又喝了一口茶,“秋叶,你知道一棵树开太多花是不好的吗?花太多会消耗树本身所能提供的营养,结出来的果实就会营养不良,不能长出结实的幼苗。所以,适当的除花是必要的。就好像你带回去的香蜂草,那天我也是采它的新鲜叶子来泡茶,但我采的是它过于茂盛的叶子,那是必须摘除的,才能维持它正常的新陈代谢。”
她知道他说得对,谁叫他是穿梭在花草之间的精灵嘛。
她有些释然,拿起包包里装著葱兰花办的瓶子,怔怔地看著。
看见瓶子里的花办,颜朗樵会心一笑。“秋叶,是不是还有些花办仍留在株上?你回去后,要把它摘下。”
“为什么?难道连最后一刻的灿烂也不留给它?”她不解地质问。
“残留的花办仍会消耗养分,不但影响结实,也会让下一次的开花变晚。你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吧?”颜朗樵半开玩笑地威胁。
她无奈地点头。“我知道了。”也许这真是对待它最好的方式。
这时,风铃清脆的声音扬起,梁秋叶以为是客人进来了,孰料来人劈头就是一句:“嗨!颜老,你的店还没倒喔!”
那个被叫做颜老的人──也就是颜朗樵──立即迎上去,在那人的肩头上狠狠地了捶一下,说:“店倒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我的股东大爷!”
原来他是这家花坊的股东啊,难怪跟颜大哥这么熟!
颜大哥──本来颜朗樵要她直接叫他名字,但那实在太亲密了,所以她就决定叫他颜大哥;而他直呼她秋叶,她其实想反对,却不敢开口。
那位股东先生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梳得服服贴贴,看起来就是个上班族,不像颜大哥的随性打扮──衬衫牛仔裤,再围件工作围裙,微卷略长的头发不抹胶,自然膨松地垂下;下巴倒是刮得干干净净,虽有些不修边福幅,却也是因为这个模样,她才会觉得他是美丽的天使。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极端对比。一个是都市贵族,一个则像是森林中的精灵,就连年纪……嗯,那位股东先生大概年近四十……吧?这种年纪的人怎么叫颜大哥“颜老”呢?颜大哥可一点也不老呢。
“来,秋叶,我来跟你介绍。”他们俩朝小圆桌走过来,梁秋叶急忙站起身。
“这是我高中兼大学同学,也是缘心坊的股东之一,涂崇英,你可以叫他涂桑,我们同学都这么叫他。”
“同学?”梁秋叶楞了一下。
颜朗樵和涂崇英了然于心,因为这种情形发生过太多次了。
“没办法嘛,谁叫他长得一副娃娃脸!”涂崇英指著隔壁的颜朗樵,一副“都是他的错”的样子。
“而我这位‘老’同学则是未老先衰。”颜朗樵搭著涂崇英的肩,还顺势重重地拍了两下。
“那你们到底是几岁啊?”梁秋叶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低著头又开始扭著手指。
“嘿!取我们两个外表年纪的平均值就是啦!”涂崇英爽朗地说,顺便紧紧用力地回搂住颜朗樵──报仇。
“那是……”几岁啊?三十吗?
梁秋叶有些困惑,她不知道她算得准不准,不过……她看看颜朗樵又低下头去──呃,他保养得真好!
“三十二。我刚好大你整整十岁。”颜朗樵解答她的疑惑,她抬跟看他,又正对上他的眼。
三十二啊,真的跟外表差好多喔!
咦?他怎么会知道她今年二十二岁呢?
“你曾说过你今年大学刚毕业就开始上班嘛。所以我就猜你实岁二十二。对吧?”他笑著对她说,把他的老同学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