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钟荷决定摸黑溜进北极星大厦。
严格说起来,她这半年已经进出这栋大楼五次左右,对它的结构,清楚得不得了。
脱掉高跟鞋——她们那群表姊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聚会的日子,一定要把最漂亮的家当穿出来,否则会被人嘲笑至死——因此,她现在全身,都是最不宜夜袭的行头。
脱掉高跟鞋后,再把长窄裙撕成短裙,然后把针织小外套绑在腰上,头发则用窄裙撕成的布条系住,至于那个香奈儿小皮包,就先丢在大门外吧。
北极星大厦的防火系统其实做得不错,不但有洒水系统,还有防火巷、防火梯,消防栓更不在话下,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还会失火。
钟荷沿着防火梯往上爬的,幸好防火梯通常做在不显眼的地方,减少了被发现的顾虑。
爬防火梯并不容易,跳上去的动作像只八爪蜘蛛,往上爬时,则像逃命的蜥蜴,扭腰摆臀不说,还要小心闪到腰。
但她一点也不在意,现在引发她斗志的,是大楼内的秘密。
上次火灾之后,总裁办公室栘到了八楼。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后,竟只能望着眼前的玻璃帷幕发呆。
“原来防火梯是用来应付安检的。”钟荷真是气歪了。
做这种防弹帷幕,简直就是自杀的行为,别说失火逃不了,就连地震、风灾,也只有死在一起的下场,要这防火梯做什么?
“不,一定有打开它的方法,否则,这栋大楼烧了这么多次,不会没有人员伤亡。”钟荷不死心的用手在玻璃帷幕上摸摸、拍拍、撞撞。
装这种贵得要死的防弹玻璃做什么?就算防得了子弹,也未必能防所有天灾人祸。钟荷边碎碎念,边不死心的寻找隐藏在黑暗中的开关。
※ ※ ※
北极星大楼并不是真的没人在,起码总裁办公室里就有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正在为一笔九位数的帐谈不拢。
“这笔小帐,让我赊一下又会怎样?”这人是耿钰,鬼惊一族的成员,长得斯文秀气,外加一副坑死人不偿命的娃娃脸。
“一天十分利。”耿昂清楚明快的开出利息。
“你土匪呀?我只不过先挪用一下而已,十天后就还了。”耿钰不服气的抗议。
若非不得已,他绝不跟耿昂有金钱上的往来,因为耿昂向来吃人不吐骨头,只怪他一时忍不住,先把钱花掉了。
“这笔钱是我们长久以来合作所得到的报酬,本来就该弄清楚,你不该挪用我的份。”钱是用来花在刀口上的,耿昂从不隐藏他的铁公鸡本性。
“只是借用一下……”九位数字,对耿昂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
“十分利。”耿昂再次申明。
钱,当然要拿来赚钱。这样算起来,十天后耿钰还的利息,刚好让他在下一季的公益投资稳居首位,维持一贯的好形象。
“算了,算了,我后天会筹出来还你。”耿钰宁可向别人借,也不愿欠他。
“十分利。”就算只有两天,也要算。
“黑店!”耿钰快气死了。
耿昂嘿嘿一笑,谁教他胆敢挪用他的钱?
这时,大厦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戒声响。
“看来,你有访客。”闭路电视上,正精准的放映出访客的所在位置及动态,“而且还是个很蹩脚的访客。”
挂在防火梯上的姿势,实在很好笑。
“钟荷?吃饱了撑着?”画面拉近一点,耿昂很快就看出是那个稀有人种。
“你的客人很有趣,有门不走,偏爬防火梯,她不知道那不是客人该走的吗?”耿钰撇着讥诮的嘴角。
如果是他,就一举把耿昂偷光光。
“这就是她的特殊之处了。”耿昂轻轻一笑。
北极星大厦并没有守卫,也没有明文规定不欢迎客人夜访,她不会大大方方的推门进来吗?
监视器里她的身影,还真是愣头愣脑呢!是谁教她当小偷要穿窄裙、拎高跟鞋的?
“她确定她能偷到任何东西?”耿釭嘲讽的笑着。
“不如我们放她进来问问?”耿昂提议。
有个人可以逗逗,是不错的。
“也好。”耿钰附议。
于是耿昂按下玻璃帷幕的开关,放钟荷进来,另外按下一个开关,偌大的布幕升起,幻灯机开启,整个办公室马上变成天文台,满天星斗耀眼辉煌。
外头的钟荷枢得正兴起,玻璃帷幕居然动了动,迅速地收入墙壁里,整个墙面立时消失了一半。
“哗!”好先进的科技!钟荷吓一大跳后,兴奋的爬进大楼里。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查查耿昂的底细,继而证明耿昂不是犯人了。
“总裁办公室在那里。”凭着印象,她很快就辨识出方位。
虽然乌漆抹黑,却一点也难不倒她,当一个火警监定长,培养在黑暗或浓烟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出入的本事,是必要的。
她很快就找到总裁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门只虚掩着,从里面传出交谈的声音。
“辨认星座,得先从北极星开始,再由北往西一一找出其他星座……”这是耿昂的声音,有点专业、有点威严,跟他一贯的形象不符。
“这么说,北极星是个指标?”另一个声音问。
“北半球的恒星似乎是围绕着北极星稳定地旋转,因为北极星位于地球的自转轴延伸线上,换句话说,北极星统驭着半个天球的星座。”
钟荷从门缝里偷看进去——
哇,我的天,整个办公室变成庞大的天体,成千上万的星星在眼前闪耀,仿佛置身于浩瀚的外太空。
那景象太慑人,钟荷惊得大退一步。
“谁?”屋里的两个人同时发现屋外的人。
“喵喵。”钟荷很不恰当地学猫叫。
“你以为猫会到这里来散步?”
钟荷正想找地方躲,却发现耿昂不知何时挡住了她的去路。
“呃……呃……大总裁,你好……”钟荷心虚的傻笑,怯怯的走进偌大的办公室。
置身这片星空下,她很难忽略那令人心窒的压迫、茫然感。
“好久不见了,钟监定长,我这位朋友很想知道,你认为你能偷走什么。”耿昂笑着问,“或者,你的目的是我的心?”
“谁……谁要偷你的心?”她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这个,为什么她会心虚得结巴?钟荷觉得自己窘透了,连忙改口,“你的心,送给狗,狗连看也不看。”
耿钰抿嘴一笑。她简直是来替他骂耿昂的,而耿昂也怪,就任她骂,不发火?
“当然,那不是狗的食物。”耿昂笑着反驳,她的任何表情都很好笑。
“是嫌它臭吧。”钟荷吹胡子瞪眼。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骂他?
哇喔,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骂耿昂。耿钰几乎要对钟荷膜拜了。
“不然呢?你想偷什么?”耿昂也只是轻轻一笑,“我的现金簿?想知道我养不养得起你?”
“谁要让你养?”钟荷气得跳起脚来,他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来巴着他?“我是来偷偷检查你的厨房的,要趁它起火前,看你有没有急着湮灭的秘密!”
情势让她觉得,她得把来意讲清楚,才能驳倒这个骄傲的自大狂,但不自主地,她却把所有秘密都抖出来了。
哪有人“偷偷检查”,还说得这么大声的?唉,她的嘴还真不牢靠。
“哦?”耿昂挑挑眉,“那你找到什么了?我的情妇?”想抓到他的把柄,得有高强的本事才行。
“你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钟荷气得想赏他一个大锅贴。
耿钰觉得很想笑,为耿昂的闲情逸致,也为这女人夸张的反应,
不知耿昂发现了没,他们之间,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呢!
“我们正在研究太空,难道我会把重大秘密送到外太空去?”耿昂笑着调侃,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钟荷反唇相讥。
“那倒是,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他忍不住用手指梳理她的乱发。
像个疯婆子般跑到别人的办公室来发威,她果然是有趣的生物。
“喂,你在做什么……”他只要梢梢触碰她,就令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哇,我怎么……”她终于发现自己的狼狈了。
她急得像只无头苍蝇,在原地转来转去,窘得好想钻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老天,她在任何人面前出糗都可以,就是最不想在他面前出糗,丢死人了。
“我要回去了!”钟荷觉得快溜才是上上之策。
“啧,你这身打扮走出这里,恐怕……”耿昂露骨的打量她。
钟荷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的裙子只是歪歪斜斜的挂在腰上,露出大腿和被勾破不少洞的丝袜,而针织小外套不知掉在哪里,身上那件丝质衬衫也有几颗钮扣已经掉了,里头的蕾丝胸罩若隐若现。
“啊,色狼——”钟荷掩着胸口,拔腿快逃,却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迷了路。
漫天漫地的湛蓝星海,让她迷惘了,好像不管她怎么逃,都逃不出这一望无际的星空。未知和茫然,惊得她又慌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