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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尽管否认,你能够欺瞒自己多久?血缘亲情是这辈子都抹煞不掉的事实,你越逃避,心里更清楚,这事实让你很痛苦吧?”他残忍地提醒他,眼中是冷酷恶意。“钱脏吗?一点也不。脏的是人心。承认你恨我们吧!怎么不把钞票狠狠扔在你最恨的那个人脸上?怎么不敢?你怕吗?你就是怕他对不对?你孟扬波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只没胆的老鼠……”

  陶儿直想冲出去狠揍那个衣冠楚楚的禽兽一顿!校花强拉住她,作个警告她别妄动的凶狠表情。陶儿只能又气又急的猛瞪那个男人。她心疼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样受人侮辱,她所不明白的是扬波为何任凭他言语欺辱而毫不还击?

  扬波平静地拿过他手上的支票,两半、四半……转瞬间撕成碎片飞散在街道上。

  “九百万哩!”陶儿忍不住嚷嚷!校花一把捂住她的嘴,比了个枪毙的手势。陶儿乖乖闭上嘴,用力瞪他。满腹疑问憋得她快爆炸了。

  “很好,有创意。”男人脸上的阴沉乌云可不是说的那么回事。

  “好了,你的东西我收到了。我要的东西,拿来。”

  男人坐在桌上。“烧掉了。”

  杨波整个人在瞬间全变了!他冲上前抓住男人的领子,”那男人也不含糊早有防备。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不分轩轻,两双泛着红丝、怒火上冒的眼睛不相让地对峙,那眼光是那么强烈、顽蛮,交缠不可解的宿世深仇,任谁见了都会为两人这样深浓的怀恨冤仇震慑住!那是怎样顽强的怒与怨?仿佛要穿透时空阻力,毫不留情地致对方于死地,无一丝可舒脱的空间……

  “那人到底是谁?”陶儿用力拔开校花的手掌,把他拖到一旁小声诘问;再不问她就要闷死了。

  “你不要问我啦!”校花搔头。“这叫我怎么好说……”

  “拿来!”扬波一声威力冰冷的怒吼又抢回两人注意力。陶儿校花速速趴回帘子后头。

  男人挣脱开他,站起身,拭去唇角血迹,缓缓从上衣内袋掏出张小纸片。扬波像是获得生平至宝,慌忙接过。

  陶儿努力伸长颈子想看清那是什么,可惜距离远,物件又紧握在扬波手中,根本无从窥起。然而她看得清清楚楚扬波的表情——他,眼里激动着的……可是泪光?他望着手中物件的神情那么温柔虔敬,虽只是一秒间掠过而已,那神情将陶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一连串疑问引她加倍好奇。她猜若扬波的生命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曲折,这儿就是最大的传奇与私密了。

  扬波很快武装起自己。“你要怎样才肯把剩下的照片残片交给我?随你开价,只要你说得出口……”

  “无价。”男人知道自己手中握有永胜王牌,注定箝制凌虐怀恨的仇敌。“你说多少价钱能换取看自己敌人痛苦的无上快乐?我就是要这样一年一年提醒你的痛苦跟罪恶。你们曾经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我要你加倍偿还回来……”

  “够了!”扬波沉声道,“你今天来的目的都已达到,大可痛快地离开。我没有留你的意思。”

  “只可惜你这辈子永远摆脱不了我,真是遗憾!”麦良杰在门旁停下,并没有回头。“还有最后一件事。下个月五号是爸生日……”

  “我说过了,再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个人……”他和他分据房间两头,像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靠近就注定爆发痛苦冲突的威胁。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回办寿宴了,他的心脏在前年中风后恶化得特别快,最近几次突发休克,医生说……”他住了口,深吸口气。“他没说什么,不过我猜他会高兴见到你。”

  “不关我的事。”扬波的手不自觉地紧抓椅子靠背。

  “我的话说到这里,随你来不来。”男人冷冷抛下最后一句话,径自离去。

  扬波不知在那儿僵着发呆了多久,他抓起外衣转身下了楼。陶儿趴在窗台上张望已不见他人。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阿波哥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个天字大仇家?”她抓着校花的袖子猛晃。“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校花意兴阑珊地,闷着。“仇人吗?你是太小了,才看不出爱跟恨真正只有一线之隔。没有源头,哪来相对这么强烈的仇恨?”

  “你在咕哝什么?说白话文啦!”

  “想知道就自己去问阿波,我不当坏人。今天跟你说,明天又有理由骂我多嘴公。”

  “不会啦!说嘛!说!”陶儿痴缠顽缠。“我跟你最好了!告诉我!”

  他躲。“不要跟着我啦!你明知我这人最心软,禁不起女人缠,你再问下去我就没辙了。”

  这下陶儿追得更起劲,差不多黏到他身上去,像无尾熊宝宝那样。“说!说!说!你守不了多久的啦!

  ※ ※ ※ ※ ※

  六月六号,大顺之日;一早,辉煌便拉了小貂上注册处公证。小貂还恍恍惚惚地在半睡梦中流连,计程车已经在法院门口停下。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便结束。他俩都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辉煌竟事先准备了两个戒指,小貂有意外的惊喜。一切明快简洁,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结了婚。

  他们从侧边小门出法院,躲在屋檐下,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她回头望望辉煌的侧脸,他在张望黑压压的天际。小貂心中升起清新的特殊感觉,一时说不出话;清凉的雨丝扑上她的颊。

  “请你吃冰淇淋,有没有意见?”他笑笑问她。

  庆祝新婚,冰淇淋相贺。“我喜欢!我可以拉你的手跑过去吗?”

  他反而很惊讶。“我没说过不准啊!”

  他的手宽大温厚。小貂没看他。“已经很久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供我握着了。”

  “还有我在。不要忘记,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的意思是说法律上的,你不要误会。”

  小貂被他逗笑了。她真的没碰过这么羞涩的大男人,一半稳靠得可撑天辟地,一半像个青春未褪青涩的孩子,且从不隐瞒他的面貌。“我很高兴跟你结婚。”

  “你哭了?”他注视她眨动的眼睫。

  “没有!”小貂急忙否认,用笑靥回答他。只有她知道那串坠进心底的酸涩;眼泪是滚烫,雨丝是冰冷,然而这实在不是个适合掉泪的日子。她初次结婚的大喜日呢!尽管有糟糕的天气,她仍希望它会是个晴朗的记忆。“我是高兴。雨打进眼睛了。”

  “我也很紧张,没结过婚。”他早就把程序排得好好的。“公证完,先去吃冰淇淋,看早场电影。可以等过两天再到户政事务所登记,反正宝宝可以安心了,不用再着急。”

  小貂勾起他的肘弯。“直冲到那个转角!一、二。三!”还没喊完,他们撒腿齐开跑。不介意那些个高高喷溅积水的洼儿,直奔路的那头,连串欢呼和笑声追逐散落的雨丝,连窜进领口的水滴都没放进眼里了……

  ※ ※ ※ ※ ※

  当那位丰腴的中年妇人走进诊所,扬波刚结束完晚间的打坐。他并不惊讶她的到来;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温暖拥抱,是妇人笑着连连惊呼他才放下她。

  “你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顽皮,把红姑转得头昏眼花。”妇人坐下喘气,放下肘弯的皮包。“来,红姑看你这阵子是不是又瘦了!我上次带来的人参和鸡精你是不是又拿去送了人?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越养越瘦!”她疼惜地摸摸他的肩肿和腰背,仿佛他少了几斤几两肉她都掂量得出。

  “我壮得很哪!”扬波耍宝地展示臂肌。“天天练功打坐,保持体能最佳状态。”他奉了茶,像小孩样蹲在她面前,把话直问开了——“红姑,我最开心见到你,可是你不能犯规,我们有过约定的,不能提不该提的就——”

  对这聪明过度的孩子能怎样呢?一个眼神交换,何线红的心事毫无遮隐地摊开在阳光下。她无奈地开口:“不是犯规,只是这回我不能不说,红姑昨几个夜里想了个通透……”

  扬波站起身,背转过身去点上了烟。他晓得她最不爱烟味,但现在这事不重要。

  “你知道昨天良杰来过了?”

  杨波那冷淡的语气刺得人心好痛!线红一想到这两个自小被她揣在怀里疼爱关照、视若己出的两兄弟如今彼此仇恨淡漠相对更甚于不相识的陌生人,就禁不住眼泪潸潸。是老天爷存心惩罚人的过错吧?让一个家支离隔阂如此!一对兄弟彻底反目,是人的盲目与罪孽才遗祸成现今的痛苦与不幸,而这一切公平吗?又该向谁去追悔?“我问阿杰好久,他才肯告诉我,你们这两个孩子实在让我心疼,你们……”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扬波躲得更远,重重烟雾遮掩了他的表情。“红姑,不要难受。这个结局是理所当然,你不认为这样对每个人都好?你不能硬要把三个相怀恨的人绑在一起生活,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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