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儿半信半疑。“他买卖军火啊?那么富有?”
“阿波本事可大罗!”
她很乐。“这么说我没看错人,他果然有发展潜力!”
“是啊,凡事俱备,就欠个老婆,看你有没有本事迷倒他。话说回来,阿波年纪也到了,男人总要成家的。男人的生命就像张白纸,女人是彩笔,白纸需要彩笔来丰富充实生命,否则拥有再多还是落得一场空。”校花说什么都能绕回自己的烦恼上去,感触感叹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说你吧?你又思春了哦?”陶儿同情地。
“呸呸呸!小孩子说什么话!”
此时陶儿转头才发现有个瘦巴巴鬼鬼祟祟的老头在门边兜转,似在那儿待了很久。她招呼他:“老伯,挂号啊?医生不在,你六点以后再过来,我先帮你看看……”她看看那老头,又对照墙上贴的“百病图”。“伯仔,你的印堂发黑,眼白泛团状血丝,瞳孔缩小,口水分泌比较多喔?一定是链球菌感染!年纪大了,不要这么爱玩啦!”
老头听半天才搞懂她在说什么,呸地吐了口痰。“我健康得很,看什么病!跟阿波医生说隔壁财叔要过来收两件西装裤的工钱。”
老头忿忿下楼,校花笑都快笑岔了气。陶儿窘得要把他捶死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故意的!害我!”
“我怎么知道他是来看病还是收钱?大概以前得的病全治好了。”校花为预防她来讨回冬瓜茶,将茶一仰饮尽,消凉消暑。“丫头,你在这儿要学的事还多得很,要做记者,三教九流都要能应付得来。不过凡事自己要放机警些,再有我们这些人帮衬你,这里还是花街,随时都可能有突发状况。你自己注意,否则哪天被逮去下海当站壁仔脚,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女一辈子就毁了,没得翻身。”
陶儿听不懂站壁仔脚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嗯——那个——”校花也不好比划得太露骨。“就是那些‘嬷嬷’会在你比较缺乏的那个地方打些‘快速补充长大针’,派你去站岗,寄件收费。我不是故意吓你,你真的有可能……”
“你好下流!”陶儿叽叽嘎嘎叫,拿纸卷砸他。“我一定要跟阿波医生说,叫他先给你打两针!不,要把你动手术变性!让你去站壁仔脚!……”
第三章
一样的银边钩花天蓝纸笺,字迹龙飞凤舞;今天的内容是笑话一则,附上小人头插图,十分逗趣。尹嫣捧着纸笺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十天了!每日准时十点,总有朵美丽的白色长梗玫。瑰向她报到。压在玫瑰下的是神秘仰慕者的亲笔话语,恰是她喜爱的淡淡蓝;有时是一首短诗,有时是笑话、小篇剪报、手写歌谱,甚至是篇漂亮的毛笔字。没有署名或邀约、要求,这位神秘客似乎就是纯粹为了送花而送花。那高贵的白玫瑰日日在她的案头散发芳香。
尹嫣不是没好奇过这位仰慕者的真实身分。从十三岁起,收到爱慕者的鲜花礼物成了日常作息之一,然而这个人有着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从信笺上的字迹和讯息传达了他的细致与多面才华。她对他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印象深刻,她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年轻男子写得一手好书法。小时候父亲老强迫她乖乖坐在书桌前描永字八法,是出了国才解脱这梦魇。她天生没那细胞,因此这人的天分更让她赞叹。
直到第九天的一张素描画才让她的猜测落实。
简简单单的一张铅笔速写传神地勾勒出作者那不羁又昂藏的神气,是了!尹嫣的记忆里还有这么个匆匆一面。萍水相逢的人。据他的说法,她还欠他一场午茶约会。
应该是他。
只是,还真的没想到是他。
既然他不出现,尹嫣也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只是渐渐习惯玫瑰与蓝笺的到访,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杰森舅舅扣门。“这么美丽的花,是良仔送的?”
“不是。这人不肯透露姓名。”
“这么神秘!良仔有危险敌手了。”
“只是一朵花而已,没事。”
“女孩子最禁不起的就是鲜花与情书攻势。就算你不好奇,这人终究会出现的。”
“或许我真的对这种事冷感些;我得承认自己实在不是个浪漫的人。”尹嫣说道。
“良仔是吗?有时情侣的性格互补反而能配合得最好。”
尹嫣一笑置之。“我还没想得那么远。”
说实话,目前爱情在她生活中的比重实是微不足道,她也没有把任何人纳进她日常计划里的意思。妈咪说过她太爱自己,或许吧!反正她很满意这种惬意自足的生活,根本找不出任何缺点。
她反而欣赏神秘男子那种无所为而为的态度。没有压迫感,维持距离,这样对彼此来说都轻易得多。
“记得三十分准时开会,我已经吩咐密斯林重新把资料调出来。”杰森阖上门。
“我就来。”尹嫣抽出最厚那叠文案,将椅子推回。在出办公室之前,不忘把玫瑰花叶下的蓝笺放进抽屉一角,同样的一叠纸笺最上头。关门离去。
瓶中玫瑰兀自昂扬着纯净傲人的芳姿。
※ ※ ※ ※ ※
凌晨四点整,那扇种着茂盛爬藤的白格窗子终于熄了灯,归于一片黑寂。
校花收回因仰望太久而发酸的目光,慢吞吞拉起身子,伸个懒腰——
四点。这一班“站岗”是他每日例行的最后任务,他的一天都是在那个窗口的“灯号指示”下才宣告结束——
踩熄烟蒂。扫过大街的夜风把他的脸刮得热辣发疼。背后突然“吱”的好尖锐一声,吓得他头皮发麻!
“死猫!你××的!”不是死猫,是活猫叼着肚破肠流的死老鼠从他胯下借道。
老街那头有个沉沉脚步拖了过来,破锣嗓像砂纸硬生生被刮掉层砂。是白天推车卖炸薯丸子的孙老毛。
已喝得癫醉,把着空酒瓶哐啷哐啷往脑袋上敲,定睛看出是他。“老弟,你在这干嘛?罚……罚站哪?”
“撒泡尿啊!晚上水喝多了,睡不着。”
“光喝水有个啥意思!走!到我那儿喝两杯去……”老孙不分东西南北搭了他便走。
“要喝改明儿再约,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不然大嫂又说话……”
“哈!她没得说!我家那婆娘被我气得跑回她娘家去了,总算给我耳根有几天清闲日子好过。女人啊!烦死人!走走走!去喝点!我藏了好几坛秘方药酒,不是自己人还没得喝咧!只要半杯,有你想不到的神效!你猜……一小时?一小时不够看啦!”
“这边、是这边!我带你回去。”
“一醉解千愁啊!人生都是假的,只有酒好、酒好!呃!”孙老毛颠踬了一个大跟头,险些连校花也被他带倒。“酒也比女人好!女人话多!像我家那婆娘,成天哗啦哗啦咕噜咕噜,跟条金鱼似的!不过说实话,她一天不在我眼前唠叨还真不习惯,昨儿个还梦到她骂我,骂得狗血淋头!不过一夜可睡得真舒爽……”
※ ※ ※ ※ ※
陶儿的美容午睡是被两个男人的争执声所破坏。她睡眼惺松、疑惑地爬到门帘后,校花像是早就趴在那儿观看许久,他作势要她别出声。
来客是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子,和扬波差不多的身量,可浑身光鲜体面多多。然而重点不是这个,扬波背对着他们,但陶儿可感觉到他不寻常的紧绷姿态及两个男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陶儿没见过扬波用这种态度对人。现在这个大散仙声音中无一丝笑意,他连跟人讨债都没这么严肃严厉过。
“你知道我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其他用不着多说。”
那个男人竟在笑!像是猫存心作弄逃不出掌心的老鼠。“你有你的要求,我有我来的任务。这是九百万的支票,你名下今年该得的股利。我的责任是把东西带到……”
“我不需要。你只要把属于我的东西还我。”
九百万哩!陶儿看看校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扬波竟把送上门的大笔白花花银子扔出去,那口气像丢掉破布烂书似的。九百万!平常抠得像什么的扬波这下竟然变得这么大方?
“东西没交到你手,我没法交差。你要知道,我并不乐意来。”淡淡的敌意,相持不下。“爸交代……”
“谁说什么都跟我没关联,爸爸是你的,跟我没关系,你用不着在这卖弄……”
“是‘他’要我交给‘你’,我可不管……”男人像是蓄意在“欣赏’杨波痛苦的表情,随着他刻意加重的一字一句,扬波脸上掠过一阵痉挛。
扬波冷冷打断——“我说过了不要提那个人!我早就跟你们麦家毫无关系!在我十四年前走出麦家大门的那刻起,就跟麦家断得一干二净再无牵扯!我孟扬波不需要别人同情或施舍,你们以为用金钱能够弥补错误、弭平良心的不安?我知道你也并不情愿来,这一年一度的‘苦刑’根本不必要存在!我再说一次,该我的东西给我,我不需要麦家的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