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男,让我照顾你。我们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只有你和我--」
「我暂时没打算去哪里。」近黄昏了,减弱了威力的橘黄金光,洒进房里;洒在宋浩男的脸上,添了一层宁谧安详的神圣之感。
「那我留在这儿陪你。」去哪儿都一样、这世界上她唯一想待的地方就是宋浩男身旁。
他想说她何必自苦,却没有启唇。
很多事理智知道该怎么做,感情却引向背道而驰的路上去。
李湘文拨电话叫人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宋浩男家中来,分分秒秒守着他。
她和宋云城离婚的事传到李振丰耳中,一听女儿竟婚变又是为了宋浩男,既惊且怒。
宋浩男啊,宋浩男!他究竟是什么人物,能把他李某人的掌上明珠迷得七荤八素,这么多年了,仍对他一往情深!
一日下午,李振丰的黑色奔驰座车来到宋浩男的别墅。
李湘文在屋里看见了,对宋浩男喊一声:「爸怎么来了?」下楼迎接。
开门让李振丰进来,李湘文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爸。李振丰看了女儿一眼,清瘦了一些,眉眼间带有愁色,哪像心愿得偿、和爱人甜蜜相守的模样?
「宋浩男呢?」他不悦地问。
说人人到。宋浩男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李振丰瞇眼打量着他,清惧的脸庞透着一股淡然的洒脱。宋浩男俊美如昔,不,更胜从前,但李振丰锐利的眼神没放过那难以掩饰的病容。
「李董事长您好。」
李振丰双眉一蹙,以无比威严的声音说:「湘文,立刻跟我回去。」
她白了脸:「我不回去。」
「妳这么大的人,做事仍然这么不经考虑,妳脑子里到底装什么东西!」李振丰构了宋浩男一眼,冷冷说:「离婚这么件大事,妳连告诉父母一声都没有,还自作主张跑了来和男人同居,我教妳这样孝顺父母吗?」
「爸,我是个大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身体是大人,心智没有。湘文,跟我回去,别为了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弄坏了名声,妳不喜欢宋云城,可以再找别人,爸没有反对妳再嫁。」宋浩男毁婚之事,横梗在李振丰心中多年,他对他毫无好感。
「我不会回去的。」她坚定的。
李振丰真想一巴掌打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女儿:「妳还要被他玩弄几次才甘心!直到他又为了另一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拋弃妳?」
她低头凄然看着搁在大腿上的左腕上的淡红疤痕,它纪录着一段痴心不悔:「我不能没有他,爸,我求求你,你就随我去吧。我要是没了浩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振丰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李湘文竟然爱宋浩男爱得这么痴。他这个傻女儿!她上辈子是欠了宋浩男多少债?
「湘文,守着一个将死之人,妳是疯了,还是傻了!没有回报的。」他什么都调查清楚了,宋浩男得了胃癌,他一生辜负了多少女子,活该有此报。
她哀婉地摇摇头:「爸,你若深深爱着一个人,就应该知道爱不求任何回报。我知道我很任性,你就再让我任性一次吧!我若错过了这一段时间,我的下半辈子都将活在悔恨当中。」
李振丰被她一往不悔的神情击败了,李湘文是他的独生爱女,他一向对她有求必应。而她所求只不过是陪宋浩男走完最后一段旅程,他怎忍心不答应她!他知道她一直不快乐。
在商场上斩刈杀伐从不皱眉的李振丰迟疑了,每一个父母面对自己的儿女,心肠永远是软的,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好照顾自己。」李振丰走了。
李湘文看着父亲的背影,禁不住又摘下泪来。父亲爱她何其包容、何其深广。
「伯父老了。」宋浩男说:「妳该多陪陪他。」
「那谁来陪你?浩男,不要再赶我走,你在白费心机。」她双臂搂住他颈脖。
白非凡每日一束白色花束送到江如瑛房间,花束里附着一张小卡片,上头表达了他的倾慕之情。
白非凡热烈大胆的示爱,却没有得到江如瑛的响应。她刚刚失婚,心情低落沮丧,对男人充满了不信任;她又是个个性不积极的人,穷追猛打的作法只有令她更加退缩,觉得压力重重。
长期住在饭店也不是办法,联络上旧友许思云,她二话不说就把江如瑛接到自己家中。
许思云是单身,四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犹如三十出头,一是会保养,二来性情爽朗四海,天大的事都当被盖,自然年轻。
一见面先给江如瑛一个大拥抱,两人相贴的肌肤传来了好友真切的关怀,江如瑛心中流过阵阵温暖。
「真是打搅妳--」
许思云打断她:「说这什么话?妳我需要这么见外吗?妳来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看妳要住多久,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
江如瑛笑了。
至于白非凡,这神通广大的爱慕者不知打哪儿探听到的消息,知道她住进了许思云家。某日傍晚门铃响,江如瑛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就是他。
他把捧着的一束栀子往前送,愕然的江如瑛顺手接过。白非凡半是埋怨半是带笑:「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叫我好找。」
栀子浓烈的花香围绕着江如瑛,那么野的香气侵人,教人不容忽视它的存在。
「请进。」受了这花香鼓舞,她精神也来了。
她倒了一杯茶给他,他贪恋地看着她窈窕的身段款移。白非凡见过的女人多不胜数,江如瑛肯定不是最美的那一个,但却是最令他唇干舌燥、怦然心跳的。
他一定要追她到手,娶她为妻。
「晚上有空吗?我们吃个饭。」
「白先生,感谢你的好意,请你另找好的对象吧,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实在不适合你--」
他一挥手,截断她的话:「好了好了,我不爱听这些话。我今年三十五,不是三岁大,谁是我要的我还不清楚?或者我在妳眼中是少不更事的小毛头,半点都不值得信任?」他扮出孩子般赌气的神情。
「白先生--」
「叫我非凡。」
「我们的交情不深--」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我不愿再和任何人谈感情。」一次的伤害,足够了。二十年的岁月她给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可供挥霍?她若再愚痴下去,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已。
「好,我尊重妳。但是给我个机会,我们从普通朋友开始好吧!人总是需要朋友,妳说是不是?时间久了,妳会明白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好男人依然很多,别因一次婚姻失败就对所有男人深恶痛绝。」
白非凡展开绵密而不急躁的追求攻势,每日一束鲜花仍是少不了的。他常常打电话来约江如瑛出去吃饭;江如瑛爱静不喜应酬,拒绝了他。白非凡改邀她去逛画展、看演出,又怕她不愿和他单独出门,连许思云也一道邀请。
许思云冷眼观察,白非凡人品家世皆称上选,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孩子气仍重,不大成熟;而如瑛太过保守谨慎,配上乐天派的白非凡,互补不足,正好是一对。 她怂恿江如瑛接受白非凡的约会,自己做陪客。江如瑛拗不过挚友好意,勉为其难答应了。白非凡对许思云真是感激万分。
处久了,江如瑛也察觉到白非凡率直坦荡,真是少见的热肠人;和他相处你永远不必揣测他的心意,他说的就是他想的。加上许思云在旁鼓吹,她已接受白非凡这个朋友。
但朋友是朋友,要再跃升一级,尚要突破江如瑛重重的心理障碍。
静极思动,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时间愈多,愈会胡思乱想。江如瑛找了一家安亲班教英文和绘画,和天真的小孩在一起说说笑笑,她眉间的愁色淡却不少。其余的时间她开始动笔画画,不求有什么出色的作品,绘画只是她发抒心情的管道。
许思云生日,江如瑛要帮她庆生,在家里烧了几道菜,邀几个好友家中相聚,不去外头受罪。
七点到了,门铃响起。
江如瑛抹了手去开门;白非凡右手提着蛋糕,左手拿着礼盒,笑嘻嘻地看着她。
「思云邀我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她侧身让他进来。
许思云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一见他便呼着:「好了好了,全到齐了,开动。」
只他一个客人!江如瑛明了她这个热心热情的好友又在牵红线了,笑笑不作声。
席间许思云和白非凡对饮啤酒,豪气干云。许思云大赞江如瑛的手艺是如何如何好,白非凡得知这一桌菜全出于江如瑛之手,双眼迷迷蒙蒙地闪着光看着她,浮动的不知是酒意,还是情意?
许思云做得太着形迹,江如瑛有丝为难。
说说笑笑,时间很快流逝二抬头居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白非凡告辞出门,挥别这个愉快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