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爹——”惊悸犹存,一张脸惨白。
“他已经死了。你该做的是勤练武功、为父报仇,而不是坐在床上想那些无用的事情。”凤三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快起来,我在外头等你。”转身出去。
不敢再磨耗时间,快手快脚爬起来,穿好衣衫,走到屋外,凤三已在屋前空地等了。
“以后天没亮就该起床,劈柴、挑水的事由你来做。我先教你一套防身的拳术,看着。”右臂向外一张,只见凤三拳拳打来虎虎生风,身法沉稳。
吕玉麟不识拳法好在哪里,只觉他打得煞是好看。
打完收拳,凤三说:“你照样打一回我瞧。”
吕玉麟张口结舌,艾艾半天:“我……我不会。”
凤三右眉一挑,眼中迸出寒光。“你刚才站在这儿看耍猴儿吗?”喝道:“站好!蹲马步!”
“什……什么马步?”吓得他抖了一下。
凤三走过来,右腿伸到他两腿间,蹬开约两肩宽,右手按住他肩头,微一施力,吕玉麟自然而然膝盖弯曲,呈半空坐椅姿势。
“这就是马步,给我站上三炷香!”不怒自威,吕玉麟不敢吭声,唯恐再触他怒。
但是蹲了没多久,两腿开始支撑不住,抖了起来。吕玉麟咬着牙根强忍,奈何他是手心捧大的公子哥儿,咕咚一声,跌在地上。
“真行!”凤三不怒反笑。转眼收起笑意,端起脸来。“把柴全劈完才准吃饭。”丢给他一把斧头。
吕玉麟委屈地捡起斧头,爬起来走向凤三指定他要劈的柴堆,拿了一根木头,放在地上,举起斧头,双手过顶。看准落点,用力一挥,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斧头嵌在木头上,竟没劈破。他愣在原地,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凤三不住冷笑。
“蠢货!你要是我生的,我先一把捏死你了事。快劈!照你这等速度,你劈到晌午也劈不完。”
吕玉麟受他责骂,不敢诉苦,乖乖继续劈柴。劈到后来,整个肩臂又酸又疼,手都举不起来,一身大汗,整个人像从水里爬出来。
中午时分,凤三过来检视成果,吕玉麟劈的柴大小不均,不是太薄,就是太厚,七零八落散在地上。不由得他蹙起两道剑眉。
“劈……劈完了。”吕玉麟喘着气说。
“吃饭吧。”凤三勉强接受这样的成绩。
还是野菇、山果和烤鱼。吕玉麟双臂用力过度,手拿着烤鱼竟会微微发颤。
吃完饭,凤三将早上的拳法再打一次给他看,这次凤三放慢速度,让他一招一式跟着演练。教完之后,让他自行练习。
晚上回到房间,一沾枕马上就睡着了,衣服也没换。第二天早上,全身酸痛,连下床都得缓缓移动。
凤三比他晚睡早起,每次他起身出来,就看见凤三已在等他。凤三总会冷冷瞪他一眼,然后开始教他练拳。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凤三虽用心教导,可惜师是明师,徒弟却不是高徒。一套防身拳法教来教去,记是记住了,使来全无劲道。
这天下午,凤三与吕玉麟套招,当吕玉麟第四次弄错凤三所授手法,凤三心头火起,再也忍耐不住,右掌一格一推,用劲将他摔出去。
“哎哟!”吕玉麟臀部着地,疼得叫出声。
“天底下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教了多遍还不会。”凤三气得大骂:“蠢材!”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小声申辩。
“到瀑布底下练拳一个时辰,再给我上来。”他气冲冲地进屋。
吕玉麟不敢违拗,暗恨自己无用,为什么学来学去老学不会,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练武的材料?他得等到哪一天,他才能为父报仇?
走到瀑布旁,脱掉鞋子摆在岸边,把一足伸到水里,冰凉的水温令他颤了一下,再把另一脚也踏进去,慢慢走到瀑布中心。
水底石头上长了青苔,吕玉麟赤脚踩在上头,一个站不稳,跌到水里头,全身湿透,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变得又重又难受。
凤三命令他不到一个时辰,不准上去。他可不敢违背凤三的话,站在深及大腿的潭中心,从头开始练拳。
湿衣沉重,再加上瀑布冲激而下时冷气阵阵袭来,吕玉麟愈练愈是冷发抖,只盼一个时辰快快过去好上岸去。
一个时辰过后,凤三让吕玉麟起来,吕玉麟冷得牙齿打颤,嘴唇都发白了。看他冷得厉害,凤三就没再叫他练功,让他回房休息。
晚膳时间,凤三在房外叫吕玉麟用饭,却没有回应;推开房门一看,吕玉麟缩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这小子睡昏了不成?踏前来到床边,双手抱胸,沉声说:“吃饭了。”
被褥轻轻抖动着,但吕玉麟没有回答。
凤三双眉一紧,抓起棉被往床尾一掀,只见吕玉麟紧闭双眼,脸上潮红,身子缩成虾球似的,不住地打抖。
他吃了一惊,一摸吕玉麟额头,触手滚烫,登时明白:他定是下午在瀑布里着了凉。得想办法让他退烧才行。
首先就觉得这房间不够暖,凤三转身去厨房取了火炉来,生起一盆旺盛的火。房间迅速暖和起来,但吕玉麟仍然不停地发抖,口中喃喃叫着:“好冷……”
凤三把自己的棉被拿来让他盖,烧得昏沉的吕玉麟喃喃呓语:“爹……娘……你们别走……别抛下麟儿……”
到底他还是个未解世事的毛孩子啊。凤三心中升起一丝疚意,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些?把他逼得生出这一场病来。
凤三也是恨铁不成钢。吕邵农只有这么一个单丁独子,将来雪耻重整家门,就全靠吕玉麟一人撑起;凤三身负吕邵农大恩,便觉应当粉身以报。性格冷毅的凤三,不懂什么循循善诱这一套东西,他觉得男子就该好好锻练,才会成器。妇人之仁办不了什么大事。
凤三略懂药性,到林子里头绕了一圈,找到了一些可供退烧的草药,用三碗水煎了一碗,端来房里,扶起吕玉麟喝下。
吕玉麟蒙被大睡,凤三坐在椅上一旁守候。温暖的房间,再加上草药奏效,吕玉麟沉沉睡去,不再梦呓。
到了夜半,凤三从打坐中回神,摸摸吕玉麟额头,还有些热度,但已不像先前烧得那么厉害。
喝了草药,又被房中热气一蒸,吕玉麟出了大汗,衣服湿透贴在身上。
穿着湿衣若再感染风寒,那就不妙。凤三坐在床沿,掀开棉被,动手去揭他衣襟,打算替他抹去一身汗,换上干净衣衫。
衣衫拉开,底下是一件月白肚兜,凤三愣了一下。他知道富贵子弟怕着凉感了时气,有些人还是穿着肚兜保暖的。但那是小孩儿才这样,吕玉麟十六、七岁了,居然还穿这东西。肚兜被汗水一浸,也湿透了,凤三解开肚兜,右手拿干布要替他擦汗,眼前的雪光叫他呆了一呆。
怎么会?吕玉麟——竟然是个女孩子?
欲待不信,事实摆在眼前。虽然不是玲珑有致,却是货真价实的少女胴体。那清致的五官,比女子还细嫩的肌肤,两人靠近时甚至可微闻的香泽,怎么他从没想到“他”竟会是个女子?
凤三突然觉得自己瞪着人家的身体看,实在无礼之至,忙拿布在吕玉麟身上随便抹了几下。不经意的一眼,隐约见她左肩有一处红色印记。他不敢多看,拿干衣裳为她穿上,依旧盖好棉被,退回椅上。
莫怪“他”这么娇弱,叫“他”砍柴,连斧头都拿不稳,原来“他”是女子。
凤三细想一路行来,两人共行共宿,吕玉麟并不避讳,似乎把自己当作男子,吕邵农也不曾对他说明。看来这个谜底,只有等吕玉麟醒来再问。
第四章 粉黛遇劫
高烧已退,加上几餐没吃,吕玉麟是被肚子里的馋虫给饿醒的。
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天色大亮,室内一片明朗,看这日光是午牌时分,她睡了多久?神智一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凤三。
这一吓,床上就躺不住了。她偷了这么一个大懒,凤三不把她大卸八块拆了才怪。被子一掀,起来的势子太猛,她才大病初愈,又饿得头昏眼花,差点又栽回床上去。
不快起来不行!吕玉麟害怕凤三责备,不敢多耽搁,胡乱套上外衫,头还是昏昏的。
“你起来了?”凤三刚好从外头进来。“好点了吗?不舒服就别起来。”
今天的凤三比平日多了一丝淡淡的关怀,习惯他严词厉色,吕玉麟倒有些不自在。奇怪他怎么好心起来?
“我睡得太晚了,对不起。”吕玉麟做好心理准备,要受他一顿痛责。
“你病了,多休息休息才好得快,不用急着起床。”手中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汁,递到她眼前。“把药喝了吧。”
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啜完,吕玉麟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心里的疑惑:“你——不生我气?我这么没用,淋个水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