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我就不信他们敢硬着来!”荆石榴插腰昂脸,一副气势凛然的大声嚷着。
“乔巧,”梨大妈小小声的将她拉至一旁急急询问。“你别骗大妈呀,你确实不想嫁给那个邰大人,不是吗?”
“大妈……”她无奈地抬起脸,点点泪光隐现。“我已经很烦了,你可不可以别问我了?”
也不管大伙儿还为她的事急得焦头烂额,她轻轻转身,在不被人注意时退出了花厅。
**
*果然,才一天光景,邰府的聘礼就在庄媒婆的护送下,一路浩浩荡荡地送进荆家宅院。
玄缥、束帛、大璋、壳圭等礼品装入箱笼,堆满了整个花厅,荆包迎与夏梅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们不断将聘礼迎进门槛里,真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咱们该怎么办哪?你瞧瞧这些个东西一箱又一箱,若全数退回恐怕有损邰大人的面子,他要怪罪起来,说我们毁婚退礼,我们怎承受得起?”夏梅忧心忡忡地说。
荆包迎蹙眉环视周遭,知道这事万万已无挽回之处,然而他最担心的是,枫若不晓得知道这件事了没有?
庄媒婆喜孜孜地摇着臀部扭进厅里,笑得花枝乱颤,直朝两老揖礼。
“恭喜老爷夫人,和咱们邰大人得以结成这桩亲事,哎哎,说起来也真不容易呢,这些年来来去去的,我真以为老爷夫人是吃了秤铊铁了心,没想到我还有作媒成功的一天,真是太好啦。”
脸色难看至极的荆包迎始终没答腔,夏梅也板着脸不理会她的自说自话。
“呃,我说荆老爷啊,您应该开心一点呀,”没人捧场,庄煤婆照样说得天花乱坠。“咱们邰大人对这婚事可相当看重,您瞧瞧,光聘礼就动用了三十名家丁和十部马车分别运送过来,保证让您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呢。”
“你说什么?”
不知河时,荆枫若已如狂风骤雨地冲进厅里,后头跟着荆石榴气喘吁吁的身影。
“大哥,你看我没骗你吧?他们真的派人来下聘了!”荆石榴剑拔弩张的叫嚣着。
荆枫若一口气冲到庄媒婆面前,犀利阴沉的目光死死钉住她。“把你带来的东西收回去!”
骇一大跳的庄媒婆吓得噤声退了数步。
“你……你……”
“听到没有?把这些该死的东西统统带回去,”他怒喝如雷的大声咆哮。“回去告诉邰行郾,乔巧死也不会嫁给他,因为她只会嫁给我一个人!”
想到大笔作媒锭金又要不翼而飞,她紧张地急忙迸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呀?这婚事已经谈好了啊,也是咱们夫人亲自和乔巧姑娘说定的,你凭什么阻止咱们来下聘呀?”听到媒人婆的话,荆枫若紧绷的理智当场断裂,黑色煞气窜上印堂,他霍地掉转过身瞪着妹妹,气得怒发冲冠。
“她说的是真的吗?这是乔巧自己答应的?没有人逼她?”
“这……这全是误会一场,乔巧并不是真心要嫁给邰大人。”荆石榴徒劳无功的慌乱解释。
激烈的怒火自他眼中迸射出来,忿恨地一脚踹破身旁装满丝绸的木箱。
“意思是说,她确实答应过?”
“是啊是啊,是她点头咱们才敢来下聘的,您可要搞清楚状况呀。”庄媒婆虽心疼那只被踹破的木箱,但还是连忙抢白。
“不是这样的!”荆石榴不甘心地挤开庄煤婆的大屁股,气焰高张的回吼。“你少胡说八道,那分明是邰夫人使的苦肉计,根本不能算数。乔巧不嫁就是不嫁,你们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带回去!”
“我们要是把东西带回去了,怎么对邰大人交代呀?”庄媒婆没好气地拉高嗓门,口气也不客气起来。
“我管你怎么交代,反正你非滚不可!”
见荆石榴开始动手和媒婆拉拉扯扯,荆包迎与夏梅连忙上前阻止,双方吵闹成一团。
荆枫若再压抑不了心中怒火,推开妹妹与媒婆纠缠不停的两堵内墙,他冲出花厅,决意揪出始作俑者问个明白,问问她是不是真想嫁给邰行郾?是不是心里果真无他?
学着荆乔巧霸道的行径,他同样门也不敲的撞进她所住的房里,正好瞥见她呆呆地坐在窗口边望着天空,双手枕着下巴出神。
“荆乔巧!”
震惊的收回目光,荆乔巧慢慢将视线转向门边。原以为来的是梨大妈,没想到却出现满脸阴沉怒意的荆枫若。她愣了愣,被他眼中那一朵会杀人的火焰给吓到了,不过心中已做足准备。
“你做什么冲进来我房里?”
“你是认真的吗?”用力击向桌面,他逼近她眼前。
“认真什么?”
“认真要嫁给那个邰行郾!”他几乎要吼破了喉管。
咬着发颤的唇,她深吸一口气。“你也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邰家的聘礼都已经送进了咱们厅里,你还想将我蒙在鼓里?”
聘礼已经到了?闻言,荆乔巧再无法佯装镇定的霍然起身,一颗心冻结成冰。
“聘礼?怎么这么快?”她无措地抓住窗格后退数步。
“你说呀,你是不是认真要嫁给他?是不是、是不是?回答我究竟是不是?”荆枫若情绪失控的大步一跨,抓住她的肩膀死命摇晃,对着她的脑袋大吼,声音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
被他摇得骨头都快散掉的荆乔巧,突然伸出手来狠狠推开他。
“不要碰我!我已经受够了!”倾尽毕生力气的吼。
从小到大,荆枫若未曾看她真正生气过,她总爱隐藏真实的情绪,将怒、哀、乐全数转换为喜。他瞪着她悲愤万状的神情,霎时无法反应。
“受够?你受够什么?”
“我算什么?我对你而言算什么?”她恼怒地嘶吼,长时间憋在心里的话,到此时已是忍无可忍。“你是大少爷,我只是个小养女,你就算娶不到老婆也无所谓。但我不是,我继续留在这儿只是惹人非议,如今有个高官肯娶我,我除了高高兴兴的接受,还有什么立场反对?”
“我说过你是我的……”
“是啊,”她怒火腾腾的反驳,一字一语咬牙低诉。“你说我是你们家的养女,只服侍你一人,所以活该是你的人,但我不要!与其留在这儿让你糟蹋,我不如去当个高官的小妾,一辈子不愁吃穿也不用看人脸色。”
他的眼睛又开始冒着阴郁的火焰,愤怒扭曲了他的脸。他注视着她,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痛醒。
“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难道你真只当我是你主子?其余感觉都没有?”
“没有。”她冷冷地别过脸。
事到如今,荆枫若已经认栽了。
“好,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跑来对你说这些?这四年来我身处外地,除了工作,脑子里想的全是十几年来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我知道自己古怪、难缠、讨人厌,但当我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时,就确定这辈子非你不娶,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我的脾气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啊。”
他诚挚的告由轻易又溶化她心中的冰雪,但她倔强得不为所动。
“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谁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就算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昨天才会那样问你,但你给了我那样的答案……”
“是你自己爱耍个性不愿先说出口!”她先发制人的喊。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答应嫁进邰府?为什么?”
“因为……”闭上眼,她万般痛楚的背过身,无助地环抱住双臂。“因为我以为你早已娶妻,所以干脆放弃感情,只要有一份安定的生活就好。”
“乔巧。”他哑声喊,被她的话击倒了。
热浪迅速往他眼眶里冲去,胸中像打翻一盆烧熔的铁浆,烫得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烧灼成伤。撇下尊严,他动容而心疼地将她紧搂在自己胸前,突然觉得两人都是个大笨蛋。
“你这个傻瓜,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因此就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你若不想嫁给他,就应该坚持到底呀。”
为什么一旦陷入这个宽厚的胸怀里,她就会失掉自己的感觉,全身轻飘飘地那般不真实,赖着他又不想挣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哼,都是你不好。”她不想刻意撒娇,但生气时说出来的瞠语,听在荆枫若的耳里还是怪麻酥人心的。“如果不是你太过顽强固执,我也不会现在才知道你的想法。”
“是、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
“如果你光明磊落一点,早就该知道这辈子非娶我不可。”
“是因为我占了你不少便宜吗?”
“那当然!”
“不过,有件事我已经敝一在心底很久,现在非说不可。”
“什么事?”
“你也曾占过我便宜啊。”
她吃惊的转头瞪他。“我哪有?”
“还说没有?那次你扶我回房里睡觉,就偷偷吻我的嘴巴,那还是我的初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