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捎封信回家报平安,我来这里已有一阵子,他们一定很担心。”
“乖孩子,你能想通是最好,待会儿我找个人上来,你想在信上写些什么,就说什么。”
“大娘,可不能路边随便拉一个,要找真正通晓书写的哦。”她不忘补上这句,是受前次经验的教训。
“我知道,大娘当然不会胡乱拉个人呀。”傅衍梅笑说。
“还有,能不能请您再替我买匹骏马?”
“马?”
“嗯,等我伤好了之后,骑着马回去会比较快。”当初来的时候做的白痴事,这会儿可不能重蹈覆辙。
“你……回去可还会回来?”一抹不舍揉进传衍梅皱起的眉心里。
侯荔虚弱的一笑,不想对她撒谎。
“大娘,荔会一辈子把您记在心底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太远太远了,荔恐怕没法儿再出这种远门。”
“是路程遥远?还是心里面的疙瘩惹得你不得不远离?”傅衍梅一语道破。
“大娘……”
“你知道么?打从你来了以后,识涯变了许多,他的心中不再只有仇恨,还有许多隐藏的情感,都在你出现之后重见光明。你忍心这么弃他而去?”她把话说得含蓄,是不想让侯荔觉得是自己故意绊住她。
思及昨儿他的反应,她不禁肝肠寸断的鼻头一酸,泫然欲泣。
“难道他没有告诉您,我是在小偷窝里长大的孩子?”
“他没说,但我不在意,如果大娘这双眼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枉活了这些年头。”
“您是这么想的,不代表识……耿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她再度改口。
“荔……”
“大娘,谢谢您这么疼我,我真的好高兴。从小我就没爹没娘,无偷窝里又半个女人家都没有,所以我一直好渴望得到母爱,您对我的好,让我好感动好感动,真希望您是我真正的娘。”
侯荔忍不住伏在傅衍梅的腿上轻轻抽泣,傅衍梅和蔼含笑的轻拍她的肩头。
“傻孩子,只要你肯,我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娘呀。”
侯荔没听懂大娘话里的意思,此刻她只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让她尽情的解放心中痛苦。
第七章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天,侯荔只觉自己成了半个废人,连下床走动都被制止,说是怕她血气逆流,又怕她扯动刚愈合的伤口。
她也知道颜不莒那一掌伤她极重,马虎不得。可闷在偌大的房里,她能做什么?她多想出去透透气,看看外边的日月山水、花草树木。
唉……她无言口叹息。
这会儿,外头有人敲门。
她不抱期望的喊了声“请进”,却意外发现来人竟是楚媚璃。
她是半推半就来的,因而脸上那股倨傲还是没散,只不过高张的气焰被数落得半点不剩,手上还提了篮新鲜水果。
“我先讲清楚,我是被强迫来看你的,不是自愿的。”楚媚璃吸着嘴儿不去看她,但话里已明显没了仇视。
“坐吧,我可没法儿行礼,楚大小姐。”虽然不想起口角,但就是忍不住想消遣她。
“谁叫你那么倔强,要不也不用三更半夜爬上山,更不会碰到那个可恶色鬼。”想到那个采花盗居然躲在他们神圣的庙里,就让她猛打冷战。
侯荔楞了下,心想他们一定误会她半夜上山只为去庙里拜拜,才碰上颜不莒那家伙。
“我没有倔强,你要我请耿大哥到你家祝贺,我根本说不出口。”事实上是她没有机会说,也没有心情说了。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就算了。”
“应该算了的人是我吧?!”
“随便啦,都可以啦,不要那么爱计较好不好?”她打算用几句话就蒙混过去。
侯荔不禁扑哧一笑。
“现在看来,你没那么嚣张跋扈嘛。”
“别得寸进尺,我可是堂堂楚家大小姐。”
“老是动不动就搬出自己的身份地位,真值得这么骄傲吗?”她好奇的问。
“那当然,说出来你不信,光是我搁在箱子里不穿的衣服,就有十几箱呢。”
“不穿的衣服?”
“就是看不上眼的衣服呀。因为我娘动不动就去布庄做新衣服给我,我根本穿不完。”
看她的模样还挺伤脑筋的。
“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你拿些衣服给我穿穿好了。”看着楚媚璃一身绫罗绸缎、丝绒云裳,其实心底羡慕得很。
“真没想到你马上就变得没骨气起来,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才懒得和你斗呢。”她一脸不屑的撇撇嘴。又忽地想到什么。“对了,听说你很勇敢呢,还刺伤了颜不莒一只眼睛,好了不起哦!”
“我是命大。”
“确实是命大,还没有任何姑娘在他手底下逃过一劫呢。”她摇摇头。“所以这会儿衙门出动了大批人马在寻找他的下落,毕竟在他受伤时围剿他,成功机会大得多。”
“是吗?”耿识涯也参与了吧?
“还有,我要问你,你跟耿大哥究竟是不是真的?”楚媚璃粉脸一正,认真严肃的瞪着她瞧。
侯荔毫无预警的收口,轻轻地黯下眼睫。
“放心吧,我不会同你抢的,等我伤好了些,我就得回去了。”
“说些什么呀,我才不和你抢呢!”她没好气的坐到床榻边。“在我爹爹大寿那天,他已经把我许人了。”
“怎么,你没吵没闹?”
“我吵过闹过了,可没有用。后来我娘说对方相貌端正、人品上等,重要的是家大业大,我这种大小姐脾气嫁过去才适合。”她难得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娘说得对,我这么刁钻任性,要是嫁给了耿大哥,说不定还得帮忙下厨、帮忙招呼客人、收拾桌面什么的,那我怎么受得了?”
“真没料到你这么认命。”
“不是认命,是看开了,反正哪,耿大哥从来也没正眼瞧过我。”这会儿她拍拍皱掉的衣摆起身。“好了,我已经来看过你了,心里头也舒坦了些,你就安心养病,我要打道回府了。”
“谢谢你来看我。”她面带真诚的微笑。
“甭客气了,要是和耿大哥有什么好消息,别忘通知我一声就是。”楚媚璃落落大方的耸肩,说罢便推门离去。
好消息?
还会有好消息吗?她对着顶上黑压压的床幕,不由得苦笑了。
☆ ☆ ☆
伫在侯荔的房外已有半个时辰,耿识涯蹒跚不前,是因心中的结未解,但今晚若不能趁早说个明白,到时和颜不莒奋战起来,也顾不得她何时会走了。
“是谁在外面?”侯荔察觉外头有人徘徊。
房内蓦然发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于是,他一挺胸,一扬袖,大步迈了进去。
“还没睡?”眸光深处的内敛灼切,和脸上的冰冷界分为强烈对比。
“嗯。”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她已能安坐在椅上学学女红织绣什么的。
对于他的到来,她显得漫不经心,或者是连回来的折磨已让她不再期待,即使他出现在面前,她也刻意表现出淡漠的态度。
他的声音刻板而僵硬。
“我听娘说你的伤已经好了一半。”
“托你的福,大夫的医术高明,而大娘也会每天按时喂我吃药,有他们照顾,我当然好得快。”她牢记着他这些日子的疏远与遗忘,赌气的存心暗讽他说过的话。
“你还买了马?”
“这样我就可以快些回无偷窝,和我的哥哥们团聚了。”
“看来,你对这里已经毫无恋栈了。”他苦涩的道,凝视她的眼珠子转为忧郁的蓝。
“除了大娘和小三子,确实已无恋栈的必要。”该死!她为什么非得这么尖酸刻薄不可?
她的这句话,伤得耿识涯极深,然而她避着目光不去看他,也就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如何的震撼与痛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故作潇洒的甩用头。“那么,往后的日子,就请你好好保重吧。”
强忍着抖颤的手,他一个转身,突又被她柔软的身子从后紧紧缚住。
侯荔也不管胸口的伤刚好,冲动的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杆儿。
她懊恼着他为什么不肯摆低姿态,为什么和她一样呕气,难道他不明白她都是在说气话?
她两手紧揽着他粗壮的腰身,牢牢黏着他不放,他眼中的冰雪被这突来的一抱给倾盘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深沉浓烈的情感,是他再也放不开的手。
他扶住她的手移转身子,让自己立在她的面前,如鹰般牢牢盯着她凝着泪雾的眸子。
在这迷离如醉的一刻,他突然施掌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贴住他,不再温柔地放肆需索着她嫣红欲滴的唇瓣,不断深探,直到她逸出虚软的呢喃,两人也陷于崩溃的热情中无法自拔。
在他的怀里,她一点惧意畏怯都没有,即使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在初尝甜蜜后也顾不得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