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欢迎试吃看看!这是新上市的鱼酥,完全不添加防腐剂,好吃又健康!”
夏牧威推辞的摇摇头想走,妇人却顺势拉住了蒋郁芹的手腕。
“唉呀!小俩口一定是新婚夫妻对不对?瞧你们害羞成这副德性,试吃看看嘛!真的很好吃喔!而且现在一罐特价九十九元,原价一百三十九元,足足便宜了四十块钱,不买可惜!”
两人吃惊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突然产生的误会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呃……我们不是……”夏牧威紧张的想解释,怎知下一秒,蒋郁芹却换了个假惺惺的表情冲着妇人笑。
“这位阿桑,我们不是新婚夫妻啦!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而且我老公过敏,不敢吃这种东西。万一吃了,会这边痒那边痒,说不定还衍生出七年之痒,所以啦,我们不买,不好意思!”说罢,她泰然自若的拉着夏牧威离开,妇人则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一愣一愣的呆在那儿。
夏牧威却忍不住噗哧一声捧腹大笑起来。
“你、真有你的!瞎办一通也说得过去,了不起!”
“本来嘛,谁叫她要乱讲话,我也只好乱诌回应她。”她理直气壮回答。
“话说回来,我们真的像新婚夫妻吗?”他耍嘴皮子问道。
“当然不像!我们真要像也是像父女!”她不屑冷哼。来到收银台前,她把东西一个个摆到柜台上,然后又忙碌的帮忙装袋。
“一共是六百六十块钱。”收银员说。
夏牧威拿出了一千块大钞,她却皱了皱眉,有些抱歉的抬起脸来。
“先生,请问你有零钱吗?”
他愣了下摸摸口袋。
“呃……对不起,我没有耶!”
“那你太太呢?”收银员瞄了蒋郁芹一眼。
“我?!”蒋郁芹的表情俨然已成了“超级赛亚人”了。
她气闷的歪了一边嘴巴,把口袋里仅剩的六十块拿出来。
“谢谢。”收银员感激不尽的收走。
离开超级市场,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模样像是“黄脸婆”了。
“我看起来很老吗?”
“你?当然不会!”
“那为什么她们都觉得我已经嫁为人妇了?”她很不爽的继续追问。
“其实她们之所以会觉得你是我太太,纯粹是因为我们一男一女的买菜,很容易就让人联想是一对夫妻。”
“是吗?所以跟我的样子没关系喽?”
“嗯。”
“呼!那我就放心了。我才十七岁,可不想让人以为是二十七岁!”
“你根本不必担心,你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个,不会有人觉得你老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她很臭屁的点点头。结果话一说完,有个老先生突然靠近眼前。
“太太,买张彩卷吧!”
“太太?!”蒋郁芹尖叫。“我不是太太,我是小姐!而且是未满十八岁的年轻女孩!”
“好了好了,别激动,咱们走吧!”夏牧威赶紧将她拉走,避免她一怒之下掐死那位阿伯。
蒋郁芹气得满脸通红直跺脚。
“过分过分真过分!每个人都喊我太太,我到底哪里像太太了?!”
“上车吧,我肚子已经快饿扁了。”夏牧威求饶的为她开了车门。
“哼!”她气嘟嘟的坐上车。
“别生气啦!我待会儿还要煮一桌子的菜请你吃呢。”他好言安抚。
“还说请我,我也出了六十块钱!”她心有不甘的说。
“是是是!回去就还你了行不行?”
“不用了!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既然如此,再多出个两百块如何?”
“甭想,”她又做了个鬼脸。
☆ ☆ ☆
喝足饭饱之后,蒋郁芹打嗝连连的回到自己住的八C房里,拿了衣物正想进浴室里洗澡,有人按了门铃。
“一定是白鸿展。”她喃喃念着把门打开。
果不其然,白鸿展就站在那儿。
“你来啦!”
白鸿展一走进房里,就掏出了皮夹子。
“五千块够不够?”
“够啦!够啦!”她笑嘻嘻的伸手抢去那五张钞票。
“省点花,想买衣服、鞋子时再跟我说,我带你去买。”
“嗯。”
“你准备要洗澡?”见浴室的灯亮着,他直觉问道。
“嗯。”蒋郁芹有些忐忑不安。不知怎的,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衍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你——要等吗?”
他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笑容。
“不等,陪你一块洗。”
“你……”她慌乱的退了几步,却又故作镇定笑道:“这样不好吧?”
白鸿展哪里会给她拒绝的余地,他一手拦住她的腰就直接进了浴室,并且主动为她宽衣。
许多时候,她都想逃脱这种只有性欲没有爱情的给予,只是她无法说不,无法不去感激这个为她付出许多的男人。
她默默的背对着他,肌肤莫名起了阵鸡皮疙瘩。白鸿展浊重的气息打在她肩胛上,让她极不舒服。
“你身上真是五味杂陈。”他敏感的皱皱眉头。
“有、有吗?”
“晚上吃了什么来着?”
“排骨便当。”
“真奇怪,我好像闻到牛肉的味道。”
“不会吧?”她一径的傻笑,其实心惊得很。
解掉她的内衣扣子,扭开了莲蓬头,白鸿展眼中只剩下燃烧的火苗,他不再询问任何事,只想紧拥着她,占有她。
“你是我的。”他闭上眼低语,无从见到她眼中的忧郁与哀伤。
她没回答,下坠的水花即使掺杂了她的泪水,他也不会知道。
“小心别着凉。”
她显得有些疲累与倦怠,一窝进被子里便顺势滚了圈缩在里头,然后看着白鸿展一一穿回衣服。
“工作情形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还不错。”她懒洋洋回答。
“那就好。”
“我妈那有没有去找过你,询问我的去处?”
侧对着她,他不露痕迹的闪过一丝犹豫。
“从来没有,大概是有了新人顶替。”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黯然的垂下眼睫。
“别去想了,那个贼窝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难道你还想回去过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他语气刻薄的说。
“我当然不想。可是,纪妈毕竟是养育我长大的人,我没办法忘记——”
“对她而言,你只是众多偷儿之一;或许比较特别的是在于你偷窃的技巧高明些,不过那又如何?”
“请你不要老提起我这一段过去。”种种不堪的回忆涌进她脑海里,她反感的背过身子。
“我有没有提都是你的过去,何必逃避?”他斜睨她一眼,没有丝毫安抚她的意思。“算了,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她没理会,只是闷在被子里静静流泪,连要提醒他去电信局替她装电话的事都没说。对她而言,成长的过程何其艰辛与痛苦。
从懂事开始,她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偷儿。偷路人皮夹,偷生意人的钱,偷摆摊贩的辛苦钱;偷吃的、偷喝的,只要纪妈一声令下,她就得偷。
她是那么的早熟,从小就懂得看人脸色,知道如何增进偷窃技巧来搏得妈妈欢心;为了在众兄弟姐妹中得到好地位,她还学会如何适时的将偷来的东西分给其他人,而不是一人居功。
比其他人幸运的是,妈妈竟然肯让她去念书。她觉得她聪明,是个人才,不念书太可惜;但却要求她念书之余收入不能有所短少。于是一路走来,她比任何人都辛苦。不爱念书的人觉得她可怜,想念书的人羡慕她可以去上学,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念这国小、国中,让她承受了多少的排挤与欺压。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偷儿,没有人会当她的朋友。
好不容易离开了偷儿之家,她只想摆脱所有不愉快的记忆;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偶尔还是会想念纪妈和其他大伙们。
十七岁的她,徘徊在矛盾的十字路口,愈来愈迷惘……
☆ ☆ ☆
一处位于半山腰的破旧矮屋里,纪南风神色紧绷,眉心深锁的坐在一张把手椅里,不断的抽烟,烟雾弥漫了整个室内,不禁教突然走进来的人误以为是不是失火了。
她坐在那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从外头天亮到天黑,她也把一整包烟全抽完了。
“妈妈……我们回来了。”几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怯怯的走进屋里。
纪南风也不理会,兀自沉思着,像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相互看了几眼,知道妈妈八成又在想念小芹姐姐了,于是一个个乖乖的将今天偷来的皮包和零钱,全数放至她身旁另一张椅子上,然后鱼贯转身,打算回自己房里。
“你们给我回来一下。”突然,纪南风沉沉的开了口。
“什么事,妈妈?”几个孩子都听话的走回她面前。
“我问你们,妈妈待你们好不好?”
“妈妈对我们很好。”他们不敢犹豫的大声回答。
“那么,你们喜不喜欢小芹姐姐?”
“当然喜欢!”
“好,妈妈想把小芹姐姐找回来,你们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