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旧时好友。” ‘
“此人脑筋太死,转不过来,你跟着渥尔多去,可得好好劝劝他。”
“微臣遵命。”
“父皇的意思是青州无险可守,疆界难明,最好是以大汝岭为界。”
大汝岭以北至青州,肥田沃土绵延数几百里,南夏国皇帝再昏愚,也绝不会割了这块地,但若不应承,隆庆皇帝怪罪下来,可不是他担得起的。
杜兴邦无奈,只得拱手道:“微臣谨遵圣命。”
“你疯了吗?以大汝岭为界!你为什么不劝皇上双手将江山奉上算了!”杜海棠突然开口喝斥,清脆的声音响彻大厅。
众人闻言均是愕然。
被女儿当众指责的杜兴邦—见她正气凛然的脸就害怕,仿佛见到了死于非命的爹娘和妻子,一时无语。
孛古野则是脸色铁青,怒道:“国家大事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杜海棠站起身,“你们谈的是我们南夏国土地,而我是南夏国子民,比你们这些蛮子和降臣更有资格管!”
“你——”
“孛古野。”厄鲁图阻止他开口,转向杜海棠问道:“你就是那个不食不言的凌海棠?”
“你知道我?”杜海棠微感愕然。
他不只知道她,他还知道三皇弟对她很“照顾”。
厄鲁图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走近她身边,“听说海棠是南夏国名花,过了扬水不开花,过了庸关不成活,而你能活着到上京,实在是很难得呀!”
此话杀机已现,孛古野也站起身,“皇兄!”
厄鲁图抬起手,再次阻止他开口,弯下身子,对着杜海棠道:“本王确实很想叫南夏国皇帝双手将江山奉上,已成为乌焱国了民的你倒是教教本王,该怎么做才好?”
杜海棠闻言大怒,“臭贼蛮了一—一,”
“大胆!”孛古野抢在厄鲁图之前开口,“来人,将她押下去!”
厅外侍卫听令,立刻冲进来架住杜海棠。
从来孛古野不管如何气杜海棠,顶多也只是骂骂她而已,不曾叫人缚住她,杜海棠自然是被吓了—跳,杜家其余三口人也是脸色大变,杜嫣柔甚至吓得哭了出来。
“孛古野哥哥,别抓海棠姐姐呀!”
孛古野回眸,见她哭了,不禁略略地皱了下眉,倒是厄鲁图温言笑道。
“你先别慌。你孛古野哥哥说了要押下去,可没说要押去哪,这‘押’可以打入天牢,也可以送回房里呢!”
见心思被识破,孛古野狼狈地红了脸,只得接口说:“当然是押入天牢!”
杜海棠没去过天牢,不晓得天牢是何等可怕的地方,她只晓得这孛古野真不是个君子,逮着了机会便想恶整她。
孛古野瞧见她眼中的愤恨,心头莫名地一阵冷和疼,蹙眉道:“还不快押下去?”
“遵命!”
侍卫扯了杜海棠出门,杜兴邦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当着两位皇子的面为她开口求饶,只得看向铁兰公主。
铁兰公主会意,轻声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本王自有分寸。”
怕只怕厄鲁图不肯善罢干休。孛古野的眉几乎打成死结。
厄鲁图自然没放过皇弟脸上精彩的表情,笑了笑道:“被她这么一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孛古野,咱们还是回宫吧。”
“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再走?”铁兰公主有些着急,怕杜兴邦好不容易到手的差使会这么飞了。
“不了。”厄鲁图忽然想起一事,转向杜兴邦,“你明日退朝后到清雁宫,本王再与你详谈。”
“微臣遵命。”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马匹拖着皇家宽敞华丽的马车,踏着闲散的步伐,在大雪纷飞的上京街道缓缓而行。
马车内,孛古野三度张口欲言又三度合上嘴。
终于在他第四度张开嘴时,一上车便开始闭目养神的厄鲁图睁开了眼睛。
“有话对我说?”
孛古野一愣,“没、没事。”
“是吗?”厄鲁图笑着道:“那个凌……凌什么来着?”
“凌海棠。”
“你说该拿她怎么办呢?”
“皇兄,这事怪不得海棠,她也是受害人。”
“哦?怎么说?”
“都说南夏国的文教发达,民风优美,但依我看来世间最残忍的民族莫过于南夏人。在民族大义之下,任何牺牲都是理所当然,君死臣殉,夫死妻殉——你能相信竟有亲娘因为不能接受家中有人归顺我国,而杀女自裁吗?”
“你说的是凌海棠的娘亲?”
孛古野点头,“南夏遗民反叛无常,素来难治,若不究本归因,釜底抽薪,今日斩了一个凌海棠,明日他们照样会再教养出千千万万个凌海棠。”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厄鲁图摸着下巴,“然后呢?”
“我打算奏请父皇查禁几本不适宜的南夏国经书。”
“那么凌海棠呢?”厄鲁图没让他慷慨激昂的言论转移了谈话的重点。
孛古野一愣,“自然……自然是放了。”
“放了?”厄鲁图扬起一抹浅笑,将目光调向车窗外飘落的雪花。
孛古野只觉得一颗心快跳出喉咙,“大皇兄……”
厄鲁图看也没看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将手伸出窗外,接住一朵雪花,“罢了,你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孛古野松了口气,“谢皇兄。”
厄鲁图的唇角弯起愉悦的笑,回眸看向同胞弟弟,摊开手掌,“你瞧,雪融了。”
那又如何?雪花落在暖热的手掌本就该融。
孛古野投给他疑惑的一瞥。
厄鲁图接过婢女递来的手绢,拭净双手,“雪花虽美,遇热则融;海棠迷人,但离了土也是要凋零。孛古野,你能阻止南夏国人培埴出另一株海棠,但你如何能将生长于温暖南国的海棠移植到冰天雪地的北方来?”
孛古野一怔,好半晌之后才道:“总是会有办法的。”
厄鲁图摇头,“我瞧不出有什么办法。”
“我会让她融人乌焱国。”孛古野不悦地皱起眉头,心里却也明白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海棠的脾气固执得像牛,但再不容易,也得去做,今日是厄鲁图不与她计较,要是她的脾性不改,明日得罪了他人,难保她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孛古野。”厄鲁图突然唤他。
“嗯?”孛古野仍处于怔忡状态。
“你知不知道在南夏国……”厄鲁图瞥了他一眼,嘴角重新染上笑意,“只有烟花女子才会当众弹奏乐器?”
“啊?”
第四章
“末将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名身着战袍的魁梧大汉将万岁喊得响声震天,杜海棠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佩。
什么叫做多少得卖她点面子?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这块玉佩等于乌焱国皇帝亲临?他从来就不肯明白地告诉她,他为她做了什么!
为首的将领抬头看她,眼中满是惊愕。
杜海棠明白他的惊愕。这玉佩该是隆庆皇帝为防日后朝政有变,爱子在外遭人欺凌,因而亲赐孛古野,这样贵重的玉佩不该握在一名女子手中,更不该握在像她这样的南夏国女子手中。
他是相信她不会狠心利用他对她的好来反噬乌焱国?还是早就料到她会为了故国而挣脱他的保护,因此预先为她将羽翼撑满整个乌焱国天空?
“夫人。”领头的将军终于找到适当的称谓,恭敬地问:“请问有何吩咐?”
“我要过河!”她握紧手中玉佩,几乎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我要在三日之内度过皎月河!”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隆庆十七年 孟春
初春的天气仍冷得冻人,上京城郊的草原上,杜海棠拉紧棉袄,眸子怨恨的直勾勾瞪着拉着缰绳的孛古野。
孛古野丝毫不以为意,将马儿牵到她身旁,“上马!”
“我……”
“你想回天牢?”孛古野一句话堵住她所有的拒绝。
那一回孛古野放她出天牢的条件便是要她学会骑马,只是雪融之后没几天,他又随军西征那法国,直至过年前才凯旋回朝。她还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他早就忘记了,没想到……
“你为什么不战死在那法国算了!”杜海棠咕哝着,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上马背。
孛古野佯装没有听见她的话,抬手为她调整坐姿,“本王不在的这一年,你完全没有练习。”
“我又不像你们——”话声未落,他已稳稳地坐到她身后,
“你再提一次乌焱南夏之别,本王立即把你丢下马去!”
杜海棠咬住下唇,乖乖噤声。
“不错,愈来愈听话了。”孛古野满意地笑了,将缰绳交给她,“你来控制缰绳。”杜海棠接过缰绳,脸颊忽然烧红,“喂!你的手放哪?”
“你的腰上啊!”孛古野大刺刺地回答,完全没察觉任何不妥。登徒子!
杜海棠在心里暗骂着,知道他绝对不会因为她的抗议而收手,反而还可能狠狠地嘲笑她一番,只得自立自强,将自己的小屁股往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