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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该算是哪一国人?”

  “自然是乌焱国人!”孛古野直觉地低吼,但一触及海棠悲伤的表情,他又低声下气地说:“南夏诗书并不是全部都列为禁书,若他对南夏文化有兴趣,想学习,我也不会反对。海棠,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嫣柔不也是乌焱和南夏混血?她并没有认同上的问题。”

  “那是因为她有一个叛降的爹,可是我不要当叛国贼!”

  “你只是嫁给我,不是叛国,你为什么老弄不清楚这一点呢?”孛古野终于失去了耐性。“海棠,咱们俩相爱,要相守一生!这事就这么简单,与旁人毫不相干!”

  “怎么会与旁人不相干?我和他们同根而生,而你……而你……”杜海棠突然放声痛哭,“你是我南夏国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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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隆庆皇帝第三子,他是位高权重的潘王爷,在乌焱国多少女子将他当成心上人,多少达官贵人将他视为乘龙快婿,他为何偏偏栽在一名南夏女子手中,还栽得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孛古野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灼热的酒液由喉咙烧向胃壁,烧得他肝火旺盛,偏又无处可发,只得一口接着一口灌着烈酒。

  醉红楼里叫得出名号的红牌姑娘们全挤在这位一进门便抛下一锭金子的贵公子身边,偏偏挤了一整晚,也不见他拿出什么好处,只是自个儿喝着闷酒,纷纷觉得无趣起身,只有见多识广的老鸨仍是殷勤地伺候着。

  “您别老喝酒呀,也和咱们姑娘说说话嘛1”

  “你会说南夏语?”孛古野突然转头看她。

  老鸨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点头,“会,我是土生土长的南夏人,当然会说呀!”

  “说几句来听听!”孛古野打了个酒嗝。

  “这位爷,您别开玩笑了。这要教官府知道了,可是要罚金的!”

  “够不够?”孛古野又拿出一锭足色金子放在桌上。

  “够够够!”老鸨忙不迭地收起,脱口而出的已是南夏国语。

  “奴家也会说!”

  “奴家也会!”

  其他的姑娘见状,也纷纷改口,一时间满屋子皆是南夏语独有的软声软调。

  一名脑子动得快的姑娘,赶紧要婢女拿琵琶过来,挨近孛古野身边,笑道:“爷,奴家给您唱支南夏国的小曲儿吧!”

  孛古野一瞥见她怀里的琵琶,便皱起眉头,“别弹琵琶!我讨厌琵琶的声音!”

  “那不如听奴家吹笛子吧!奴家的笛子吹得可好了!”另一名姑娘立刻接口。

  “笛子好,笛子好。”孛古野点头,随手便掏出一锭银子给她。

  说要吹笛的姑娘欢天喜地的收起银两,有模有样地吹起了偃城的民谣,那位说要弹琵琶的姑娘则闷闷地坐回原位,孛古野醉眼半开无意间瞥向她,突然发觉她的神情竟和杜海棠闹脾气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开口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莺莺。”她嘟着嘴,不太开心地回答。

  “莺莺?你来。”他伸手拉她坐到自个儿膝上,将一锭金子塞进她手里,“笑一个给我瞧瞧。”

  这哪还用得着他吩咐?

  莺莺一接到金子,顿时眉也开了,眼也笑了,高兴地大喊,“谢谢公子!”

  这样就开心了?

  要是海棠也这么容易取悦,那该有多好。

  “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他轻抚着她的脸蛋,想像此刻坐在自己腿上的是那个教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真的吗?那莺莺以后天天都笑给公子看!”她甜甜地笑着,柔柔地倚进他怀里。

  “天天?”孛古野挑眉,“你知道我是乌焱国人吗?”

  “知道啊。”她勾着他的脖子娇媚地笑,“莺莺还知道你一定是打上京来的,只有上京来的贵公子才会有您这等气势。”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话听了就是教人心里舒坦,海棠就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所以,她不是海棠!

  他的海棠倔强固执,有时候还有点笨;他的海棠只会和他斗嘴,从不懂得讨他欢心;他的海棠恨死了乌焱国人,更恨死了他,但是,他仍然只要他的海棠!

  他这是何苦来哉?

  孛古野猛然抄起酒杯,又灌了杯烈酒人喉。

  莺莺见状,忙轻拍他的胸膛,“公子,则喝得这么急,对身子不好呀!”

  “倒酒。”他冷冷地说。

  莺莺立刻执起酒壶,为他斟了满杯,双手捧着酒杯送到他唇边,嘴里还轻劝着,“别老喝酒嘛,吃点菜可好?”

  孛古野夺过酒杯,一仰而尽,心情更加恶劣。

  天下柔顺的女子何其多?为何他就单单只爱那株倔强的海棠?

  他忽然推开膝上的莺莺,抛下数锭金元宝,丝毫不理姑娘们的追赶叫喊,一径往外走,一直守在房门口的若尔罕急忙跟上。

  “三公子,你要上哪儿?”

  孛古野没有回答,只在经过柜台时顺道抱起一坛酒,就这么大步走出醉红楼,翻身上了坐骑,马鞭连挥,不一会儿便回到驿馆,但他并没有回房,反而直接来到软禁石天忍的别院。

  “王爷?”正在展卷阅读的石天忍被他粗鲁的开门举动吓了—跳。

  “陪本王喝两杯!”孛古野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搁,一屁股便坐了下来。

  “去取两个干净的杯子来。”石天忍转头向小厮吩咐。

  “取碗来!我们乌焱国人向来用碗喝酒!”

  石天忍向小厮使了一个眼色,离开桌案,坐到孛古野身前。

  小厮很快将碗送来.孛古野接过.沉默地倒了两碗酒,率先一口饮尽,而石天忍只是将酒略一沾唇,便又放了下来。

  “全部下去,把房门锁上,没有本王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

  石天忍满腹狐疑地执起酒坛为他倒酒,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

  孛古野也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喝了三、四碗酒之后,才道:“你为什么不投降?”

  “石某身受南夏国百姓的托付,能死,不能降。”

  孛古野端起酒碗,轻蔑地一笑,“好个能死不能降!若是父皇一开始便将你绑赴刑场,你还能这般硬气吗?”

  石天忍仍是挂着笑,“石某是军人,不能死在战场,能死在敌国刑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孛古野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沉重地摇了摇头,“小王真搞不懂你们南夏国人,明明没人逼你们上绝路,你们偏偏个个都要往绝路上赶。”

  石天忍笑而不语。

  孛古野继续又道:“七年前,也是在偃城,有个女人当着本王的面自尽,她临死前也说南夏国人能死不能降。这七年来,本王始终想不透,为何不能降?许多南夏国人都投降了,我们乌焱朝廷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分毫,为何就是有人的脑筋转不过来呢?”

  石天忍笑笑地为他斟酒,“王爷立妃时,曾因王妃的出身遭受过反对吧?” {

  孛古野一愣。朝中的文武大臣确实曾因海棠出身异族,而反对她嫁入皇室。

  “受统治的民族总低人一等,就算制度上平等了,心理上的 歧视也仍在。与其受辱而活,多数的南夏人选择力抗而死。”石天忍语气淡然,不带半分挑衅的意味,但眸中的坚毅笃定却教人无法忽视。

  孛古野沉默了好半晌,“若是里里外外,对待两方人民的方式全无二致,你们南夏国人就真能心悦臣服吗?”

  “若王爷问的是朝政,也许三十年、五十年,百姓生活温饱, 安全无虞,便可能不会再思念故国;若王爷问的是女人……”石天忍抬眼看他,“请恕石某无法回答。”

  “她果然来找过你了。”孛古野搁下酒碗,“她来送信,还是来放你走?”

  “王妃就算想放走石某,也得有王爷的令牌才能成行。”

  意思是海棠是为石天毅送家书来的。

  孛古野霍然起身,“她怎么说也是你们南夏国的血亲同胞,令兄怎么不为她想想?”

  “石某不懂王爷的意思。”

  “石天毅的意思是要海棠带着你一道走吧?”

  “石某说过石某能否走得成,还得依靠王爷的令牌。”

  孛古野摇头,“本王不会放你走的。”

  “石某明白。”石天忍脸色平静地啜饮酒液。

  这就是石天毅的计谋。

  若孛古野不主动放走石天忍,杜海棠便会伺机盗走令牌和石天忍一道走,因为在冷守诚的撩拨下,她对南夏国的歉意与忠心逼使她非得做些事不可,即使这些事会伤害到他,只怕她也是在所不辞。

  但他却无法不担心她回到视她为叛徒的祖国会有何遭遇。

  因为他放心不下,也舍不下她,所以石天毅等于是牢牢扼紧他的咽喉,逼他主动放走石天忍这个烫手山芋。

  但他……他是有职责在身的潘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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