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了,蓝姑娘。」
「村里的人都唤我雪樱,你这么叫我就行了。」
「雪樱,好名字。」
「可以......让我看看你怀中那幅画吗?」
注意到他怀里露出了画卷的一角,上面还有明显的撕痕,她很好奇,想知道他如此珍视的画卷里,究竟画些什么。
千寻将画递给了雪樱,她欣赏了一番,有些惋惜地叹道:
「这么美丽灵秀、苍劲有力的山水画,居然被撕成这样,真是可惜。」
真难得,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居然也懂得欣赏他的画?
「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幅画就送你吧!」嘴角微扬的他,唇边有了难得的笑意。
「真的!?」
雪樱有些喜出望外,但随即又道:
「可是哪有人送半幅画给人的?这幅画都已经缺了一角了。你不觉得送幅缺了角的画给像我这么标致的姑娘,有些失礼吗?」
标致?他可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可以毫不脸红地称赞自己标致的。
冲着她那句标致,他抬起头来,以那双几乎从不正眼看女人的清澈眸子,仔细地瞧了她一遍。
那双灵灿晶亮的大眼里,漾着一抹机灵,红滟滟的樱唇,比盛开的桃瓣更鲜美诱人;小巧的鼻梁挺而直;弯弯的柳眉不画而黛,怎么看都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无怪乎她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直夸自己「标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有一樱花形状的胎记,宛如一抹绯红的樱瓣,印在她赛雪的肌肤上。
他想,「标致」一词,只怕尚不足以形容她那清灵动人的美貌。
他那双幽暗如子夜的深邃瞳眸,盯得她粉颊微微发热。
真讨厌,他那轻佻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调戏她嘛!但她为什么只感到一阵莫名的脸红心跳,却不感到排斥?也不像面对朱八一样,想狠狠地赏他一顿拳头?
「你又到这儿来了,雪樱。」
一名鬓生华发,慈眉善目的大叔出现在两人身后。
他正挑着担子,打算去溪边挑些水回去,不料却在半途巧遇他从小疼到大的古怪娃儿蓝雪樱。
「张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看着你这野丫头长大,只怕比你二娘还了解你,怎会不知道你一遇到事情,就喜欢到这儿来避难?
你这丫头,不是张伯爱说,老爱学些说书人讲的传奇故事,动不动就为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两肋插刀,也不怕得罪光了全龙江镇的地痞流氓。」
「张伯,您别这么说嘛!」
雪樱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那模样虽有些不雅,却夹杂着少女的纯真与娇憨。
「人家又不是故意爱惹麻烦,是朱八那群地痞实在是太过分了,动不动就来收地皮费,还到处欺负人,真不是个好东西。
大伙儿做的都是小本生意,那禁得起他们一天到晚剥削?只怕再放任那些家伙下去,大伙儿连养家活口都有困难了。」
张伯感慨地叹了口气:
「就算咱们看不过去,又能如何呢?人生也不过就这么回事。我看你就别再那么倔了,老要替别人强出头,到头来吃亏的可是自己。」
「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可是她就是不能忍受看见别人有难,却不伸出援手。
慈祥的张伯,若有所思地看了雪樱身边的俊美书生一眼,开心地说:
「想不到这次你终于进步了。」
「啊?什么进步?」
「这次你不再是一个人到这儿来了,还聪明地多带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来陪你。」
「张伯,您千万别误会,事情绝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说雪樱啊,没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又没人说你们有关系。而且就算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会有的。」
张伯笑得很暧昧,让雪樱急得香腮泛红,又急又气。
「您又说到哪里去了嘛!人家跟那个冷淡又不近人情的书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哪像您想的那样。」
冷淡又不近人情?千寻微一扬眉,原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这样?
而鬓发已有些泛白的张伯,则爱怜地望着他视如己出的雪樱,接着说道:
「好好好,不论是萍水相逢,还是有缘千里,总之,咱们龙江镇里最标致的姑娘雪樱说什么都对。」
雪樱闻言,这才露出一抹娇媚的甜笑,那灿烂的笑容,就连盛开的百花也相形失色。
「既然张伯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意思顶嘴,您说是就是啰。」
「哈哈......你这丫头倒机灵。别人纠正你的缺点时,可不见你这么柔顺,倒是夸你几句你就当真了。
对了,方才顾着跟你抬杠,差点忘了正事儿。你二娘正急着找你呢!此刻天色也不早了,你没事就早点回家吧!」
「糟了!」
一提起母亲,雪樱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飞也似地跑了。
「张伯,我先走一步了。哑巴书生,今日相助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本姑娘有事先走,千里我独行,不必相送。」
她头也不回地边说边跑远了。
那句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可笑江湖话,令俊雅书生淡漠的眼神漾起一抹开怀的笑意。
她真是个刁钻难缠的丫头,但性子倒有趣得紧。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原本冷若寒霜的目光,竟升起一抺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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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再度为了拔刀相助,而忘了时间,蓝雪樱就十分地懊恼。这下回去,她可有得受的了。
抱着刚买来、仍热得发烫的包子,蓝雪樱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忙跑回家,回到那栋老旧腐朽的小木屋。
黑暗驱走了最后一丝的光明之后,此刻太阳已完全下山。
她走进乌漆抹黑的破旧房子里,黑暗中隐约传来小孩的啜泣声。
「雪陵,你怎么哭了?」
年方十岁的蓝雪陵,一听见姊姊的声音,便扑进了姊姊的怀里。
「姊姊,天变得好黑,我好怕。」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回来得太晚了。」
雪樱爱怜地将唯一的弟弟抱在怀里,安慰受惊哭泣的他。
「别哭,姊姊这不是回来陪你了吗?雪陵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呢?等我点亮油灯,屋里就不暗了。」
她哄着要小弟放手,好让她能走到那张老旧的木桌边,点起桌上的油灯。
「你饿了吧!我刚买了一大包热呼呼的包子......」
雪樱正要拿出怀里的包子,身后却冷不防地传来一声严厉的吆喝:
「你这野丫头,还知道要回来啊?也不看看天色有多晚了,居然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突然从房里走出来的妇人,面目狰狞的模样,十分骇人。她就是蓝雪樱的继母,同时也是蓝雪陵的亲娘——张倩莲。雪樱与雪陵是对同父异母的姊弟。
「二娘,我不是故意要这么晚回来的,只是……」
「废话少说。你今天的豆腐脑儿卖完了没?挣了多少钱?把钱全部交出来!」
雪樱将辛苦工作一天的所得,悉数交到继母的手中。
「什么你出去摆了一天的摊子,才挣得这么点钱?你这个没用的丫头,一定是不知野到什么地方去偷懒了,才会只赚这几文钱。」
张倩莲一看见雪樱掏空了钱袋,也只有这十几文钱时,随即像疯了一般,拿起藤条就朝着雪樱猛打。
「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贱丫头,要你出去挣钱,结果你出去了一整天,却只给老娘挣了这十几文钱!」
继母如往常一般,对她又是打又是骂的。
「二娘,我已经很努力的赚钱,一点都没有偷懒。我今早天还没亮,就起来磨豆做豆腐脑儿了。」
又细又长的藤条无情地落在雪樱的身上,疼得她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她却倔强地不愿哭出声来。
「哼!如果你努力,怎么会只挣这么一点钱?你分明就是在狡辩!你这个狡猾的丫头,根本就跟那个死去的贱女人一样,只会勾引男人,既阴险又下贱!」
听见张倩莲如此辱骂自己死去的娘亲,雪樱倔强的小脸立刻写满了勇敢与坚强,她不卑不亢地反驳:
「住口!虽然我敬重地唤你一声二娘,但我绝不能忍受你污辱我的娘亲。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不要紧,但不准你说任何我娘的坏话!」
张倩莲对雪樱的生母恨之入骨,原因在于雪樱的爹娶她进门之后,始终对于病死的亡妻念念不忘,甚至还因此而冷落了她。
张倩莲不甘心一辈子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下,她努力地想抢回丈夫的心,但却无法如愿。因为只要看到雪樱,那个男人就会想起他那名温柔美丽,长相酷似雪樱的亡妻。
也因此,雪樱的父亲在世之时,她始终未能得到真正的关爱。
所以丈夫病死的那一天,她便立誓要将当初因雪樱母女俩而受到的屈辱,加倍地奉还。
「哼!看来你的脸皮跟那个一命归阴的贱女人一样厚嘛!从头到尾,我可是从来没将你当成是自己的女儿过。你虽然名义上是我丈夫的女儿,但谁知道,那个贱货生的究竟是不是我家男人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