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艳,你还杵在那里做甚麽!还不快过来”崔窦钗又在嚷嚷,话没说完,便被那名精锐的男子一把提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实在真吵!”他皱著眉,显得很不耐烦。“光只会嚷嚷!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两人是谁吗?连鼎鼎有名的沙漠‘风影将军’煌流火都不知道,还敢满口胡言。你看煌将军那一身英飒不凡的气宇,像是那种低下的贱民吗?只怕他的身份比你尊贵一百倍!”
“啊?”崔宝钗张大嘴,当场愣住。姬宫艳心头更是猛烈在跳。扶她的人既然是北邑黑王麾下的第一大将军,那麽,另外那一个,不用说就是……她猜的果然没错!
她也认出了指名道出煌流火的这个人,正是方才那些护卫澄堂王马车的众多侍卫之一,而且地位好像不低。他站在最前头,指挥著众侍卫的行动。
光是想到刚才那壮大的情景,她便忍不住觉得激动。她一直巴望能有甚麽机会攀近到王公显贵,眼下正是个好机会,却偏偏不幸遇到鬼工暗这个煞星人物。
“你究竟是谁?”鬼堂暗眼色一沉,紧盯著那人。
“我叫程七。”程七回答得不疾不徐,在鬼堂暗气势迫人的威胁下显得从容不迫。
鬼堂暗和煌流火互望一眼。崔宝钗突然冒出一声尖叫,兴奋的说:“原来你就是和澄堂院信王如兄弟般,最受他信任的程七大人!”她的表情就像见著澄王信本人一样,霎时变得柔和又腼腆,掩不住一股欣喜。
程七没理她,带几分恭敬的对鬼堂暗说:“黑王,您长年在北邑,这次回到殷方,想必有些不习惯吧。十年一度的‘龙雨祭’即将开始,这是殷方最盛大的一件事。在这段期间,我想九垓大王不希望有甚麽纷扰发生才对。”
“你的意思是要我安分一点,少出来惹麻烦?”鬼堂暗揣测他的语意,不怒反笑。
看著他那似乎皮肉分离的笑容,姬宫艳极突然地一阵颤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撞著了他的坐骑开始,这片刻,鬼堂暗的表情情绪变化都让她莫名地由心底升出一些寒意,尽管是在他笑著的时候也是如此。他的笑,不一定是笑,总似怀有一种不好的意味,冷酷的、奸邪的、恶华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程七依旧维持很从容的态度。
“你话都说了,怎麽会没有那个意思。”鬼堂暗歪著嘴又笑了,笑得像毛毛虫一般带刺,令人毛骨悚然。他如果态度冷冰冰或傲慢粗暴,也许还让人觉得比较舒服一些,这样的笑容反而更令人坐立不安。“你放心,我只是出来溜达溜达,不会给九垓惹麻烦的。就算是要,也不是现在。”最後面一句话,他用玩笑的口吻,有意似地挑衅著程七。
“那就好。那麽,我不打扰黑王的兴致了。”程七略略施个礼。走过姬宫艳身旁,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包伤药,说:“你没事吧?姑娘,这伤药你拿去,用冷水敷在伤处,很快就会消去瘀肿。”
姬宫艳简直受宠若惊,脸儿轻轻一个抬晃,额上的花钿迎光激出潋滟的光彩,多添一股美丽的神韵。
崔宝钗更加觉得气恼,大步抢过去;一把剥下她额上的花钿,尖声不满说:“你不过是个低下的奴才,贴甚麽钿饰”
“啊”丑陋黥印露了出来。姬宫艳惊慌叫了一声,急忙抬手遮住脸额。布匹随之掉落到地上,“咚”一声,沉甸甸地砸落在其他三人的心上。
煌流火错愕住,程七表情则一片惋惜。鬼堂暗眸光却忽地一闪,欺身到她面前,狠狠攫住她的手腕,猛烈地板开她的遮掩蛇皮般墨黑的黥痕,狰狞的赤露在他眼前。
“暗王”煌流火的叫声显得有些情急。鬼堂暗的举动太突然,而且充满著杀气。
姬官艳眼底怖满了惊恐,慌乱地望著鬼堂暗。她也感到他那股无形的杀气;在他额前金抹额贴下彷佛有种邪恶的气息寻隙争散出来。
鬼堂暗沉著脸,压低了眉,瞳孔慢慢在收缩,释放出一股阴毒。那个梦果真是个预兆吗?额头上有著黥痕的女孩他会死在她手上吗?
“你叫甚么名字?”他慢慢的、一字一字从齿缝里逼出来。进入他怀里的,有利用价值的,他会给予微笑温暖;但对於妨碍、威胁他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冷酷的决定,一点都不会心软。
姬宫艳被他冷酷的眼神盯得打个哆嗉,微微在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叫姬宫艳,是我们家的丫环!”崔窦钗抢著回答。
鬼堂暗朝她横眼一扫,瞪得她吓得噤口;那是龇牙咧嘴露出了毒牙的毒蛇的表情。也许那正是鬼王暗真正的表情,动静皆毒、皆藏著狰狞。
“有甚麽不对吗?黑王?”程七插口问。
“不,没有。”鬼堂暗转过身来。说:“程将军有要务在身就先请吧!也请一并将那位小姐带走。”
很明显的,他在赶程七离开了。
“那么,那位姬姑娘呢?”程七将目光投向姬宫艳。她正望著地,用著小鹿一般无辜纯洁又委屈的眼神默默在呼唤,那眼神溢满了殷切和渴望,压抑著不出声的求救。
“我还有事要问她,问完了我自然就会放她走。”
程七踌躇著,又看看姬宫艳。鬼堂暗冷笑一声,说:“程将军,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是怕我将她吃了不成?”
这么一激,程七不好再说甚麽!再投给姬宫艳一眼,带著崔宝钗离开。崔宝钗临去前多望了鬼堂暗一眼,亦不忘狠狠瞪了瞪姬宫艳。
“没想到信手下竟有这样的人才。看来我们必须小心,这家伙不好对付。”
鬼堂暗冷瞪著程七的背影,盯著猎物般,像是要将他吞噬入肚似的。
“那么,是否要通知乌纳暂时别行动?”煌流火的表情也变得相当凝重。那程七,不是个可以小觑的人物。
“不,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的能耐。”
阴冷的语气,自负的态度,鬼堂暗浑身发出极其晦暗的气息。目光一转,突然转向姬宫艳。
姬官艳心中一凛,倒退了一步。
“黑王大人”鬼堂暗如箭的目光,逼得她不禁痉颤。眼看著程七一步步离去,她的心情简直沉到谷底。她低下头,换一副忐忑可怜相,瑟缩说:“刚才冒犯了大人,使得大人的……的马骑受惊……请大……大人恕罪……”
面对奢鬼堂暗,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从他身上散发出阴狠忍毒的气息;眼神冷酷阴惊,有寒星的光美,更充塞著漆暗的诡森,冷阴阴、森森然的。可怕的是,他嘴边还添著笑,一种魔物嗜血的表情。这种种感觉加起来,压迫得她难喘息。
鬼堂暗只是盯著她,直看得她发毛。突然他上前一步。拉开她的手,五指微张,抓按住她肩头,阴恻恻的说:“受伤了?”
姬宫艳吃了一掌痛,脸色乍然发白。
“不我”她恐惧地望著鬼堂暗,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意。顿时,她脑中闪过一个惊骇的念头鬼堂暗想杀她她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惊恐地看著鬼、煌两人。为甚麽?她甚麽也没做啊!
鬼堂暗一只手慢慢捏住姬宫艳的咽喉。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将她的喉骨捏碎“暗王”煌流火纵身上前,伸手按住那只手!阻止鬼堂暗,声音很急,露出祈求的神色。
“流火?”鬼堂暗一愣,撇过脸注视著他,似乎有些惊讶。
“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暗主。”煌流火冷煞的气质有了一些温柔的动摇。他感到鬼堂暗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对於鬼堂暗的所作所为,他从不问为甚麽,然而,此刻,他却对吸宫艳产生不忍之心。除了他母亲,以及鬼堂暗之外,她是唯一对他的绿眼不感到嫌恶憎厌的人。
鬼堂暗收回手,口气阴森的说:“我以为只有你不会违背我,流火。”
“暗王,就算与全天下的人作对,我也一定站在你身边。但是,姬姑娘她只是一个婢女罢了,何必”
“她不值得你替她求情”
“不,阎王,她不一样”
姬宫艳抿白了嘴,表情死灰的看著他们,一颗心“咚咚”的跳。她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甚麽,但她看得出来,鬼堂暗想杀她,而煌流火在替她求情。
“一样!全都一样!”鬼堂暗如断般低嗥起来。叫声闷闷的,更显得气氛的险阴。“你不该有那种妇人之仁!”
“不!暗王,她不一样,我知道的。”煌流火英俊的脸庞浮著奇异的痛苦与柔和。“你也一样明白的,不是吗?”
他愿意相信。姬宫艳那些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他那为黄沙覆盖的心房因而清除了一个空白的角落。
鬼堂暗瞪著他,心里很明白他动摇的理由。姬宫艳在煌流火扶助她的时候对他下了一个蛊毒;她说他妖异的绿眼像宝石。就为了这个愚蠢的理由,煌流火竟不惜违背他替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