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告诉我,你爱上她了?对于少帆的情感,他只能一头雾水,甚至连怀疑都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我也是昨晚才发现的,我从她那里学会了很多,她的独立坚强把我给比下去了,而……”
他停住了后面的话,因为忽然觉得一阵心疼;为了尊严被践踏,她宁可一死,却又为什么自己送上门让人踏蹋,这件事的背后,她要忍下多少委屈?
“我们公平竞争,绝不伤和气,好吗?”他笑,但却笃定,一手拍在他的肩上。“你已经先跑了,我现在才开始追,没占你便宜了。”
???
优雅的咖啡厅,温暖的灯光和同色调的原木桌椅,少帆和瑾儿对坐在角落的位署。服务生撤走了餐盘端上饮料,因为瑾儿不能喝茶和咖啡,少帆多给了小费,请厨房特地为瑾儿准备一份果汁牛奶。
“还是不能吃太多东西吗?”少帆问。刚刚的晚餐瑾儿只点了酥皮浓汤,而且居然没吃完。
“嗯……要少量多餐。”她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原本胃已经好多了,只是在酒店上班一个星期,也灌了一星期的酒,胃痛犯得厉害,没再次住院算是好运了。
“等一下再带点东西回去……吃这么少一定饿得快。”他柔声说。
“我是债务人耶,哪有债权人对债务人这么好的?”她打趣的说,也算是迂回避开他的好意吧。他真的是好意?
少帆替她还了钱,连之前向姚姐借的钱也都还了,她不必再到酒店上班,不必再让人灌酒,不必再考虑是否休学、辞职,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而她只需要分期摊还,连利息也不必付。现在只要约定好还钱的方法,把单据签好,一切就可以放心了。
放心?她不放心吗?她担心少帆另有图谋?也许有,也许没有,至少她肯定自己还是感谢他的。
“那他们就不懂了,把债务人照顾好,他才会有能力还钱啊。你看那么多人被债务逼死,死人怎么还钱,亏本的还不是自己。所以我一定会把你养得胖胖的好赚钱还我。”
“好吧……我一个月只能还你这么多,要还好久好久……”她很快导入正题,他们是来谈债务的,奇怪的于少帆偏要先吃饭,吃饱了还东拉西扯。
“没关系,我不怕你跑掉,而且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你要钱的。你不再恨我,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是我要谢谢你。”
“可是……”她很不愿欠他钱又欠他人情,而且要是他反悔了……
“别可是了,你现在还在读书,等你毕业就可以加班、兼差,何况现在的公司还会调薪,到时候你能还的钱就愈来愈多了。这样好了,我们再立一张字据,还钱方式由你决定,我不能提出异议,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如果你真的还不出钱来……可以用其它方式抵债。”他笑,半开玩笑的说。
“我说什么也会努力赚钱还你的。”是啊,她绝对会尽力不让少帆说的那种事情发生。“那我写本票给你……可是,我要怎么把钱交给你呢?转帐好吗?”
“那太麻烦了。”少帆很快的说。“每个月的今天,我们在这里见面,你还一份本金给我,我就把一张本票还你,你觉得怎么样?”
瑾儿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他的方法反而更麻烦,但是她不敢表示意见。少帆到餐厅对面的文具店里买了几本本票,瑾儿拿出笔来很认真的一张一张写上金额、日期、签名。
“这样要写好久,我帮你写,你来签名,好不好?”他笑,很顽皮的说。
“好啊……”瑾儿也笑,交给他另一本本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场借贷仿佛是场儿戏。
“咦,看不出来,你的字很漂亮。”少帆先拿起一张写好的本票,上面有她娟秀的字迹。
“我爸小时候很注意我们的功课,字写不好要打手心的,呃……你的字也很漂亮啊……”她说,似乎比他还惊讶。
“我的字啊,是长大了才练的,小时候字很丑,后来觉得……我这么帅,不能配上一手这么丑的字,对了,你念‘企管’对不对?”他说,低头一面在本票上面填字。
“嗯,你也是啊。”她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停下笔来。
“很久以前你说过的,还说你是xx大学毕业的。”
一切是这么的融洽,写完所有的本票,时间已经很晚了,少帆送瑾儿回到住处,瑾儿在大楼门口向他挥挥手,然后转身上楼,少帆骑车离开,眼底仍留着她蝴蝶似的身影。
如果瑾儿像蝴蝶,那他像什么呢?
像气球吧,迎着夜风,心里胀满愉悦的气球,轻飘飘的飘离这个冒烟的城市。
到云端去吧!那里可以看见瑾儿今晚做了什么梦。
第七章
“瑾儿来了。”张太太在张仕祺的耳边轻声说。
张仕祺很慢很慢的转过头来,看着瑾儿笑眯眯的走进病房,站在床边;一袭绿衣,一头黑发,她已经很久不染发了。
“好一点了吗,爸?”瑾儿突着问。
张仕祺缓缓的点点头。他还不太能说话,不过他能看到瑾儿的笑,她的笑似乎把他久违的阳光也带进来了。
“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张太太说,在轻松的语气里有些不太轻松。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张仕祺要复健,孩子要读书,他们一家人要生活,重担全压在她身上。
“那真是太棒了,爸,你可以出院了。”她刻意提高声量笑着对父亲说。
张仕祺仍是笑。
病床躺久了,父亲一张脸松垮垮放在枕头上,瑾儿压下来的伤心忽然快速的爬上眼眶,她转向阿姨,不让不小心的眼泪给父亲看见了。
“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我弟弟会开车来接我们。”
“要帮忙什么吗?”
“不用了,你还要上班。对了,每天都有人送东西来,说是你的朋友,你看……”张太太走到床边的小柜子,收拾掉一堆塑胶袋,一盒盒珍贵的水果,燕窝、药茶整齐的叠放在柜子上。
瑾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不记得认识的人里面有送得起这些东西的,除了少帆和子华兄弟俩。
家人并不知道她和于家兄弟仍有来往,更不知道筹来的钱是向少帆借的。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
他,还能生气吗?如果能,恐怕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瑾儿走出医院,天色已近黄昏,一阵萧瑟迎面吹来,灰黄的草地上零星的落叶随风绕着她的脚边转。
冬天,快来了。
努力工作,赚钱、还钱的日子过了多久了?
包包里的钞票方才离开时塞了一些给阿姨,剩下的待会和少帆碰面时要还给他的,自己所剩无几。
每个月的薪水总是一拿到就分光了,她不抱怨,倒是时常的盘算该怎么开源节流。她就快毕业了,以后晚上可以再去兼点差;最让人放心的还是弟弟妹妹,阿姨总说他们兄妹俩懂事,在学校功课也不错,弟弟决定国中毕业之后念夜间部高职,白天可以打工。不能专心学业听来有点可惜,不过家庭既然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呵护,当你的避风港,那么家庭的一份子就必须对家的维护责无旁贷。
何况不会一直这么糟的。
???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瑾儿还是先到了咖啡厅,点了一杯果汁,然后细细品尝从屋外带进来的萧瑟。
为什么会觉得萧瑟?也许除了钱总是不够用之外还有些别的吧。
情绪的抵抗力薄弱时,萧瑟就会像滤过性病毒跑来骚扰,让你的心情有点小感冒。
少帆推开咖啡厅的门,一位服务生很快的朝他走来,少帆做了个手势,表示不用带位置了,因为他一进来就看见瑾儿;在他们靠窗的老位置上,她正侧着脸看着窗外沉思。
这女孩,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他走近她,在她的身边拉出椅子坐下,以往都是他等她的。
“你今天来早了。”他笑,脱掉随身的米白色夹克挂在椅背上。
“刚刚到医院看我爸爸,所以就直接过来了。”她笑,看着他。特效药出现,感冒也就很快的好起来。
“你爸爸……好多了吗?”他小心的问,似乎瑾儿的父亲是因自己而病似的。
“明天要出院了。”给爸爸的那些东西,是他送去的吗?
“已经康复了吗?需不需要帮忙?”他是真的很想帮忙,可是除了送点东西,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连见张仕祺一面都不敢。
“还是要固定时间来医院做复健,不过,康复的情形算是很好了。”她说,发现他今天的穿着和往常不太一样,蓝衬衫、细领带,俊秀的脸也不再那么黝黑,整个人的感觉像一种高档的名牌货,精致但遥远。
“你不在园艺店工作了?”
“是啊。”少帆笑。发现了瑾儿的困境之后,他才知道生活上没有钱是不行的。“我在企管顾问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