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他刚刚发脾气的模样,简直就像个没出息的妒夫,或是在家痴等的怨妇。
她赌气不予理会,继续手上的工作。
于鼎中想触碰她,但伸出的手却在空中顿了一下,又颓然的放下。
泄恨的抓抓乱发,他懊恼万分的离开现场,胸中聚积着重重的挫败感。
再一次,为了他出于关心的举止,虽然伤害她不是他的原意,却还是让她难过落泪……
☆ ☆ ☆
争吵过的隔天,于鼎中二话不说的扔了一支行动电话给心琪,然后又恢复原有的生活秩序,两人维持着昼夜不同的活动时间。
然而,其中还是有些小改变,像是假日,于鼎中就会坚持开车载她去大卖场采购日用品,或者送她回育幼院。
两人的关系就像踩在薄冰上,小心翼冀的,就怕一个不注意,又踩出了裂痕。
他们两人都知道心中的伤口并没有痊愈,只是掩在新痂下,为了维持和平相处的假象,双方都分外小心的回避着,不去掀开结痂,碰痛伤口。
天气慢慢转热,心琪从超市采购完正要回家,停在路边的红色房车,突然向外开门,她吓了一大跳,连忙往路中间闪躲。
“sorry!”从驾驶座下来一位女性,穿着全套乳白色窄裙套装,颈戴金色项链饰品,展现出精明干练、高品味的形象。
“没关系。”心琪好脾气的应答,继续往前走。
“嗨!等等,小姐。”停了一下,后面传来高跟鞋敲击在地上所发出的响亮声音。
“还有事吗?”
女人左右瞧着心琪,突然惊呼出声,“MyGod!你……你不是姜心琪吗?”
“你是?”
“你不记得我啦?”女人拉下墨镜,露出精心彩妆的脸,高声宣布答案,“我是金燕妮,以前大家都叫我燕子,初中我们同班了两年。”
“啊……嗨!好久不见。”心琪的表情透露着尴尬,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过去的同学。
“天呀!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你住在前面那栋大厦吗?我正好要到那里去等人,我们边走边聊吧!”金燕妮强势的拉着心琪往前走。
“姜小姐,回来啦!”
“赵伯好。”心琪笑着跟警卫伯伯打招呼。
金燕妮边看时间,边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你现在在做什么?”不等回答,她已从皮包里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call我,我们再好好聊聊。”
“非鸿证券投资信托公司……台北办事处……业务副理……”怎么会这么巧?金燕妮竟然和于鼎中同一家公司。
“以前念书时,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走向金融业。”金燕妮拢拢秀发,带着炫耀的语气说:“也是凑巧,后来我到美国念书,正好有机会到证券公司实习,就这样一路做下来了。两年前,公司要在台湾设立分公司,我被派回台湾筹备。”
“你的工作能力一定很强,才会被派回台湾。”心琪真心的赞美着。
“还好啦!刚筹备时,我都快累死,幸好现在已经慢慢步上轨道。”金燕妮边张望大厅另一端的人口,边闲聊的问:“你后来怎么失去消息?我记得你功课超好,我妈成天就夸你,说你又乖巧、又会念书。”害自己好嫉妒她。
“哪有……”心琪真的宁愿把她的过去完全一笔勾销。
“你在哪里教书?我记得你妈妈要你考师范大学,说毕业后才可以当个老师。”
心琪摇摇头,“没有,我后来没考大学。”
“怎么可能?!”金燕妮夸张的耸起细眉,“你功课那么好,每年都当选模范生,高中又考上第一志愿,那你后来……”
“后来我去念商专,现在在食品工厂当会计。”心琪轻描淡写的回答。
她很清楚,从那个夏天后,自幼所设定的理想,就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你这么优秀……”金燕妮的语气充满惋惜,但表情却让人看不出是真是假。
“我其实一点都不优秀,不是有句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人生就是这样,不见得每件事情都会美梦成真。”
“我妈要是知道我遇到你,一定很惊讶,我妈一直好喜欢你。”
“替我问候金妈妈好。”心琪准备退场,替这场巧遇划下句点,这些年来,她已经彻底的断绝了和过往的联系。
金燕妮和心琪一直是面对着大厅入口处讲话,所以没注意到从侧门出现的于鼎中,反倒是在柜台的警卫先发现他,“于先生!”
“于总!”
金燕妮听到声音转身,埋怨着说:“你再不出现,我会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她可是打了不少国际电话,先说服出大老板,然后才能请动他跟分公司的同事见面的。
临阵脱逃?真是刺耳的字句。
于鼎中冷冷的说:“怎么会?你都跟Dave报备了,我能不遵命吗?”他最讨厌旁人的命令、勉强,偏偏这女人就是听不懂拒绝。
他不再理会金燕妮,手很自然的伸向心琪的购物袋,“怎么这么久?我来提。”
“不用,你忙吧!”心琪赶忙侧身拒绝。
旁边的金燕妮好奇的问:“心琪,你认识我们于总呀?”
“于总?”心琪好玩的重复,这个称谓和于鼎巾一点都不搭戛,他是那种讨厌束缚,喜好单打独斗的人,很难想像他会去当个主管,带领一堆部属。
“挂名的,我没那种耐心。”于鼎中赶快声明,看心琪讪笑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心琪……”金燕妮提高音量争取注意。
”于总请我暂时帮他打扫家里。”心琪老实的答复。
“原来如此。本来找人的事情,是我们管理部的副理负责的,后来听说于总自己找到佣人,原来是你。”
金燕妮似乎把“佣人”两个字念得特别重,于鼎中不悦的交镇眉心。
心琪却毫不在意的说:“你们忙,我先上楼去了,再见。”她走向大楼中庭。
看着纤细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感觉她似乎急于和他撇清关系……
在胸膛中压迫的气息让于鼎中大步追上前,拉住她阴沉的说:“我对我们之间嗳昧不清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你最好不要再粉饰太平的惹火我。”
他甚至故意弯下腰,让她看清他眼里压抑的火焰,“你再敢说‘你是我的佣人’,你就给我小心,我对这个名词相当反感。”于鼎中咬牙切齿的扔下威胁,转身离开,留下忐忑不安的心琪。
第五章
愧疚
当初,
无心的作弄,
无情的远走,
在你心中留下不磨灭的痛,
如今,回到原点,
不知现在来弥补够不够?
上车后,于鼎中凝着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界真小,没想到于总会认识心琪。”金燕妮边操控方向盘,边找话题聊。
于鼎中没搭话的看着车水马龙的街景,好一会儿才突然的出声,“你跟她很熟?”
“谁?”金燕妮多此一举的反问,“心琪呀?我和她初中同班过两年,直到高三我们全家搬到台北才没见面。她挺坎坷的,于总该知道她的过去吧?”她斜觑他英挺的侧面,猜测着两人的关系,估量着她该说多少。
“你说。”
“我小时候住在宜兰罗东的眷村,小地方,邻居总是往来密切,搬家后,我妈和邻居还偶有联络,我也是辗转听到的。听说心琪高中时开始学坏,不但交了男朋友,还怀了孕,年纪小又害怕,竟然自己跑去小诊所堕胎,差点连命都丢了。后来在家血流不止,被姜妈妈送到医院,事情才闹开。”
“后来呢?”这些过程于鼎中比谁都清楚,拳头死紧的握住,强迫自己提出问题。
“心琪是她妈妈带到姜家的拖油瓶,家人本来就容不下她,这下闯了这么大的祸,姜爸爸说她丢人现眼,硬是把她从医院带回来关在家里。邻居说,每天都听的到打骂她的声音,她有个流氓哥哥还出坏主意,说要把她买去当妓女。后来……她离家出走,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消息了。”
偷偷斜觑于鼎中没表情的脸,金燕妮继续说下去,“在那段日子里,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很多,她男朋友好像和她家隔壁的婆婆有些关系,家里挺有钱,是在国外长大,回乡下度假的。
“有些刻薄的人就背地里说,姜家父子欠了一屁股赌债,说不定是看上那个男的家里有钱,硬把心琪塞给人家,妄想女儿飞上枝头当凤凰,哪知道对方不认帐,偷鸡不着蚀把米,还赔上好好的女儿。”
“够了!”于鼎中沉着嗓音低吼,血液沸腾起来,他厌恶听到贬低的任何话语。
金燕妮讶异的住口,不明白于鼎中为何会突然激动起来?
他不是向来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对旁人总是漠不关心吗?以他的反应推论,他和心琪肯定关系不浅!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于鼎中转移话题的问:“还要多久才会到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