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晴气愤而沉痛地站在孔思贤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既然认为这是个破杯子,何必强行要求要使用它?对你这种下流混混来说,当然不知道它的价值,更不会清楚它在我心中的份量!虽然玫瑰屋欢迎任何人来访,但现在我必须请你立刻离开!”
“我是被蜗牛吓到,才会——”
孔思贤倏地闭口,突然意识到不小心把“这个已经打破的杯子”,简称成“这个破杯子”带来的后果。
孔思贤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起身就走。
“店长,我帮你捡,你回吧台照顾店里吧!”孔思贤一出门,庄梦蝶放下遮住脸的手,蹲下来帮孟可晴捡碎片。
“麻烦你了……”孟可晴眼眶已经红了,“这些碎片一片也不能少,把它们全放进这个小竹蓝里。”
“交给我处理,你快回去吧。”
“嗯。”孟可晴回到吧台里。
方才的纷乱,韩玖菲始终静观其变,趁庄梦蝶旁边没人,她走了过来,也跟着蹲下:“这样做太狠了。”
“什么事?”
“还装傻!你对付孔思贤,我能谅解你有自己的考量在,但店长是无辜的,你害她损失心爱的杯子,不内疚吗?”
“呵呵,谁教她敢乱喊我。”庄梦蝶微笑着捡起碎片。
“你是故意的?”
“我是开玩笑的。”庄梦蝶摇摇头,轻声叹道:“我是那种锱铢必较、阴险毒辣、喜欢算计他人的人吗?连玖菲都不了解我,还有谁能了解?”
“……”说实在话,韩玖菲并不觉得庄梦蝶在开玩笑。
“啊!我可爱的东尼不见了!”孟可晴突然低呼一声。
庄梦蝶站起身,将夹在菜单中的特大张蜗牛彩照送回吧台,“你的东尼在这里呢!刚才掉到地上,我把它捡了起来。”
“谢啦!一分钟没看见东尼,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东尼,孟可晴最心爱的蜗牛,陪伴她整整四年,即使在必须离开它出外工作的白天,孟可晴依然将东尼的放大照片贴在吧台里时时欣赏。
“那可要把这张照片黏牢一点才行,万一不见可就伤脑筋了。”
“当然!”孟可晴将照片贴回吧台,自己的正前方。
等庄梦蝶回到碎片现场,韩玖菲忍不住满腹疑惑地问:“我没有注意到孔思贤为什么突然把菜单扔出去,难道是你把那张东尼……”
“喔?你说那张被风吹落的照片?”庄梦蝶可爱的笑了:“我只是恰好捡起来而已,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韩玖菲明白,所以干脆住口,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那我们继续捡吧!”
“唉,我是客人耶!”
“玖菲是店长的客人,却是我的朋友嘛。”
“认识你,真是我前辈子修来的福气。”韩玖菲叹口气,继续埋头苦干。
“我也这么认为。”
“不错嘛,你总算有点感恩之心了!”韩玖菲满意的点头。
“认识我,的确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庄梦蝶轻拍韩玖菲无力的肩膀。
“……唉!”韩玖菲已经说不出话了。
第六章
夜幕悄然无声地落下,庄梦蝶挽着管衣仲的手臂,笑呵呵地走着。
“工作一天,你累了吧?”管衣仲抬手一看,八点半。
“我还好,只是第一天做事,给可晴姐添了不少麻烦。”
庄梦蝶实话实说,因为跟孟可晴相比,她的这点“辛劳”压根不算什么。
“我就觉得奇怪,可晴的脸色灰暗,连笑容也不见踪影,你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刚到玫瑰屋接庄梦蝶时,管衣仲就觉得不太对劲。
“说不定是灯光的影响。”
“不对,可晴常说,只要有客人在,脸上就必须有笑容,尽管当时身体不舒服也得挤出笑容。可是刚刚她不但没有笑容,甚至连眉头都蹙了起来,这很不寻常。”
“或许是为了今天发生的色狼骚扰事件而烦心吧?”
“色狼骚扰事件?”管衣仲紧张地问:“你被骚扰了?”
“衣仲,世上坏人真的不少,我以前还以为大家都是好人……”
庄梦蝶偷觑了管衣仲一眼,后者倏地停下步伐,捉住她肩膀,大惊小怪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对方做了什么?”
“我……”庄梦蝶垂下头,幽幽叹气,“那个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呼唤你,心想你一定会及时出现救我,可是……你始终没有出现……”
“真该死!我还以为玫瑰屋不会发生这种事!”
“不关可晴姐的事。”庄梦蝶再叹。
“对,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果我也待在店里,怎么可能让这种无聊男子有机可趁!”管衣仲气得捶胸顿足。
“若是以前,你一定不会把我留在陌生的地方……”庄梦蝶又叹。
庄梦蝶连续的叹息,听得管衣仲忧郁指数急升,“抱歉,我太轻率了。”
“离开玫瑰屋之后,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学校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让你回学校。”
“何必多此一举?”庄梦蝶摇头。
“话不是这么说,总要试试看,毕竟你是一时考虑不周,才会……”
不给管衣仲说完的机会,庄梦蝶道:“这是我深思熟虑后所下的决定,绝不是你认为的一时任性。”
多年乖巧可人的“好女孩”可不是白做的,漫长岁月里,她一边接受管衣仲悉心呵护,一边暗地思索足以一鸣惊人的赶人计划。
在她尚未成型的盘算里,管衣仲最后应该落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的下场。可不是六月十五日一到,微笑着挥手道别的局面!
“就是不信才会问。”管衣仲追上她的脚步。
“凭什么不信?”
“凭我对你的认识。”
“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只知道,小蝶是个聪明的女孩,不会做这种罔顾自身权益的傻事!你坦白说,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选择在毕业典礼前退学?”
“为了什么……?”庄梦蝶佯装沉思中。
“告诉我理由。”
庄梦蝶沉吟半晌,“不为什么。”
该怎么解释她看了少女漫画后,忽然生出退学的奇异想法,并立即起而力行的转变?只能说书中女主角锲而不舍追求爱情的态度,唤醒她沉睡多年的“本性”,让她自串联而来的打击中清醒。
“还有,思贤下午打电话给我,他很生气。”管衣仲知道问不出什么,转换话题。
“他说了什么?”
“思贤只说,既然你当众下了挑战书,他不接就不是男人,并要我转告你,他不可能就此认输,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不清楚他的意思。”庄梦蝶佯装不甚了解地摇摇头。
“你真的不清楚?”
“我又不是孔思贤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只不过我曾听说菁英份子偶尔会突然脑筋打结,说不定他就是这样。”
“可是我却觉得思贤的话,比较像愤怒到了极点后所撂下的狠话。”他很清楚,孔思贤可不是会无端发火的人。
“天气这么热,人的火气比较大。”
“小蝶,你又做了什么?”
管衣仲有点后悔,他不该让孔思贤一个人过去咖啡店,甚至故意让孔思贤误以为他随后会到,实际上他是晚上才有空前往。
“我身上既没有机关枪,也没有手榴弹,哪有可能对他做什么?”庄梦蝶耸肩,如果有这些玩意,孔思贤根本不会有向管衣仲告状的机会。
管衣仲叹息,“昨天令尊在电话中讲了一些你的往事,我并不相信。再说,那时的小蝶还不是我疼爱的小蝶,有何作为也与我无关,只是……”
“只是什么?”庄梦蝶强压下心底的惊讶。
她不敢相信,管衣仲竟然不知道她的“过去”!如果说一开始父亲为了骗他来台湾,可能还会为她粉饰太平,但这些年来父亲始终没有向他提起,这就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不出天下会有任意诋毁女儿的父亲。”
“然后?”庄梦蝶等待下文。
“如果他讲的真有其事,我只能这么说……照顺序来看,我应该是你优先对付的对象,得先把我踢出去以后,再找思贤下手。”
庄梦蝶愣住,先对付管衣仲?
“思贤在美国出生,第一次来台湾,我希望他玩得尽兴。”
庄梦蝶呆呆听着,管衣仲当然是要“解决”的,但是由被害人亲口提出请她早点下手的要求,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和小蝶见面只是思贤的行程之一,他不会成天出现在你面前。”
庄梦蝶无语地思索着,为何管衣仲要提出这种不利己的要求?
“而我则不同,机会到处都是,可以省下你不少力气。”
庄梦蝶继续沉思,这样看来,管衣仲是不想挨到六月十五日,所以才一心想早点抛掉她这烫手山芋,尽管背上毁约恶名,但也要以哀兵姿态寻求被她一脚踢出的机会!
“这段期间,跟思贤和睦相处,不是两全其美吗?”
管衣仲长篇大论说得顺口,可惜庄梦蝶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