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傲天没有回答,倒是楼纤纤急急地道:“雅姐姐,你别生气,是我跟爷吵着说在堡里闷得慌,要他带我来洛阳走走。”
赵雅恍若未闻,仍哺哺的道:“你为什么来……”
这样不堪的情形,她最不希望被他瞧见呀!
猛然扑向了雷傲天,她抡起拳头,拼命的攻击他的胸膛,嘶声力竭的确,“你为什么来?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楼纤纤吓呆了。
跟在雷傲无身后价赵氏夫妇则吓白了脸.喝道;“不许对雷堡主无礼。”正待出手阻止,却被雷傲天长袖一挥,震退三尺远。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赵雅仍是嘶吼着这两句,用尽全力的捶打着雷傲天,仿佛要借此发泄这十七年来所受的委屈。
既然没人欢迎她的出生,为什么又要她来到这个世上?
既然一出生就父丧母疯,为什么不让她一起疯?
为什么她就得去感受寄人篱下的滋味?
为什么她就得尝尽世间的人情冷暖?
为什么别家姑娘可以偶尔撒娇任性,她却只能困在幽暗冰冷的房间中,困在母亲的梦魇里?
这十七年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
为了在赵家立足,能让自己与娘亲过着好一点的日子,她成天战战兢兢,一点错误也不敢犯,就是不想落人话柄,不让人家说她只是在赵家吃闲饭的闲人。
为了照顾发疯的母亲,她日以继夜的守着娘亲,陪她痴、陪她癫,陪她一寸一寸的埋葬自己的生活。可是,她换得了什么?
赵家夫妇为了一点利益就把她送给了雷傲天,那样的手法比待一个妓女更加不如,而她的母亲则从头到尾不认识她这个女儿,把她当成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最悲哀的是,她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要像娘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而失去自我,可她还是走向了跟娘亲一样的道路,比娘亲还可悲的是,她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赔了自己的情,碎了自己的心。
她到底做了什么?从头到尾,不曾为自己活着,却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落下的拳头渐渐缓了,她像失却了力气一般跪坐下来,把脸埋进交抱的肘间。
雷傲天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既未安慰她,也未阻止她。
突然,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划破满园的寂静。
“来人,快来人呀!大夫人失足落入池塘了。”
赵雅抬起脸来,茫然的表情转向小楼,看着小楼的侧门半掩,随风关关合合,表情一片空白,而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根据现场目睹的丫环说,赵母是为了找寻假想中的丈夫身影,才不慎跌入池塘里,未跌入池塘前,嘴里还喃喃念着丈夫的名字——
娘亲的尸身被捞起时,赵雅人已清醒,楼纤纤抱着她的身子哭得凄切,好似那个丧母的人是她;至于赵雅,则是愣愣的看着娘亲平和的表情,她依然是淡漠着一张素颜,既不哭,也没说话,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葬完赵母,赵雅等雷做无处理完事务后,跟着他启程返回塞北。
赵家夫妇还是未能由这次雷傲天的到来,捞得半分好处,注定了赵家庄衰败的命运。
马车车队穿越大片黄沙,而后进入崎岖山道,时节已人初春。
赵雅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娘亲一死,更加显得沉默,有时一天难得开上几次口。楼纤纤屡次引她说话,都碰了个软钉子,久了,也不再跟她开口。
进了山区之后,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肃,惊雷堡的侍卫比往常更加谨慎戒备,赵雅在歇息时隐隐听见他们提起这一带有劫匪响马出现,地势又惊险,不得不加强防备才行。
所有的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迎接任何意外,只有楼纤纤依然一派娇憨无忧,成天缠着雷傲天,要跟他同骑一匹马,好领略塞北风光。
不过,雷傲天虽然宠着楼纤纤,却仍然没依了她的恳求,再度上路时,她还是被丢进了马车里。
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钻进马车里坐下,她这:“讨厌,让人家骑一下马也不成。”
她只是自言自语的发地一下,也没盼望赵雅回答,没想到那清清冷冷的嗓音居然接了腔,“爷大概是怕你禁不了塞北的风霜。”
楼纤纤张大小口,国赵雅的回答而满脸讶异,却也因她的话语,两颗浮起娇羞的红晕,那神情,十足是小女儿家的羞涩满足。
“其实爷也很宠雅姐姐你呀!”她柔柔一笑,“不然怎么会带我到洛阳来。”
“是你要他来的,不是吗?”赵雅淡淡道。
“这……”楼纤纤尴尬的一笑,说不下去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你在他心头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爷就跟我提过你呀!”
“哦?提什么?”
楼纤纤兴致勃勃的道;“爷说,他的身边从来就没有任何女人跟你一样,冷情、冷血_又充满警戒心,像只难驯的小野猫,不过,越是难得到手的,他越感兴趣,从没任何女人像你一样激起他的挑战欲呢!”
这般柔润甜美的声音,竟能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语,着实不可思议。赵雅淡淡一笑,“那爷有没有告诉你,当他拿到手后,他会怎么做?”
楼纤纤眨了一下眼。“我没问爷这个。不过,像雅姐姐这样天仙似的人儿,爷一定是捧在手心里呵疼才是。”
赵雅仍是谈笑着,视线飘向了窗外。
难驯的野猫到手了,挑战欲望被满足,那只野猫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只有被舍弃一途。
她觉得自己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长到不会醒的梦,那个梦里有雷傲天、有娘亲、有赵家夫妇、有魏兰茵、杜潋滟,还有巧儿、楼纤纤……但,就唯独没有自己。她在梦里经历了一切悲、怨、恨、怅,可是那个梦,没有自己……
她曾经努力的想挣脱那个梦,得来的却是尊严与心被彻底的践踏,她还是看不到自己,可是,她好累,她真的好累呀!
车厢里的楼纤纤因为赵雅难得的开口,大感兴奋,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的说起话来,谈的都是雷傲天,说雷傲天怎么宠她、说雷傲天怎么依她、说雷做天……雷傲天……
赵雅只是淡淡听着,偶尔回一两句,淡漠的眼神飘向天际,真的是累了啊……
突然间,马车重重地颠濒了一下,车内两名女子不自主的倾向右方,撞成一团。
楼纤纤因那撞击吃痛的叫了一声,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雷傲天掀开马车窗帘,探进头来道:“遇劫匪了,你们在马车里不要乱动。”交代完后,随即策马离开。
事实上,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们两个弱女子也无法到哪里去。
搂纤纤一听“劫匪”两字,立即吓白了小脸,无措的抓住赵雅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喊道:“怎么办?雅姐姐,怎么办?”
赵雅依然冷静淡摸,从头到尾,神情连变都没变,“不用担心,有你的爷在,他会保护你的。”
楼纤纤吓得没有注意到她说的是你的爷,保护的人也只有她;口里只喃喃不住的念着怎么办?
马车外是一阵激斗,惊雷堡的侍卫们使劲全力抵御强敌,然而,这条山道实在是太狭隘了,使得双方短兵相接,显得分外惊险。
带头劫匪扬声喝道:“弟兄们,加把劲上呀!想一想娘些值钱的珠宝黄金,说不定还有美人。”
声音随风飘进马车,更把楼纤纤吓得娇颜惨白。
这群劫匪是这一个月来由关内送往塞北的流寇,生性凶残、杀人不眨眼,惊雷堡中的待卫虽然训练有素,却也应付得相当凶险。
对劫匪而言,他们在这条道路上出没一个月,却也从未遇过这般棘手的对象,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惊雷堡的侍卫。
那匪首很快的看出众多侍卫里,倒有大部分在保护着一辆马车,显然马车里有着重要的事物,匪首立即下令转移目标,“射箭,目标那辆马车。”
箭矢如雨落般朝那马栖下,侍卫们舞刀抵御,但仍有不少人中箭倒下。
混乱中,马车车夫胸口挨了一箭,立即翻下马背气绝身亡,而拉着马车的棕马也被流箭波及,马儿的臀上、腹间分别挨了一箭,吃痛嘶鸣,撒足狂奔起来,一旁的侍卫急急狂追,想要止住马儿的奔势,而大批劫匪也朝马车奔来,想要从中获取宝物,只是马儿在负痛之下,失去了理性,一个劲的往前奔驰,而这里山道又窄,想要追上马车谈何容易?
马车车身一阵剧烈晃动,赵雅与楼纤纤的身子好似被重重抛起,又重重掷落,全身被震得仿佛要散开了似的。
楼纤纤从未遇过这等车仗,吓得哭了起来,慌乱的直嚷,“雅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赵雅依然冷静,设法在不由自主的东倒西歪的情况下,稳住自己与楼纤纤的身子,“你先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