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情,就自此定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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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树亭阁、九曲弯桥,江南风光宛如被移植到了这塞北之地,让惊雷堡的后院充斥着山温水暖的旖旎风光。
赵雅斜倚栏杆,出神的看着清澈的池泉下鱼儿万头钻动,争相觅食的模样。清凉的微风撩起她的发,也掀起她的衣袂,随风飞舞。
一只小手陡地揪紧她的衣袖,喊道:“夫人。您千万不能往下跳。”
赵雅偏过头来,看着那气喘吁吁,一脸焦急的小脸,不解的挑起眉。
揣着斗篷,拼命摇着头的巧儿仍抓紧赵雅的衣袖,“夫人,您千万别往下跳,溺水是很痛苦的。”她七岁时曾不慎失足跌进溪水里,对于冰冷的水呛进口鼻中,使她无法呼吸的痛苦仍余悸犹存。
赵雅失笑了,看着那张天真稚嫩的脸,摇了摇头,“跳下池塘?我有什么理由跳下去?况且,这池塘还不及一人高,跳下去根本淹不死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巧儿这才如大梦初醒,着火似的松开抓住赵雅衣袖的手,呐呐地道:“我……我以为……”
刚刚怕夫人着凉,她回房去拿件斗篷,却没想到,一来就看见夫人站在池塘边,那姿态、那神色,让她误以为夫人会跳下去,这才急匆匆的上前阻止。现在静下心想想,也是啦!夫人根本没有寻死的理由呀……
“是巧儿糊涂了,夫人这么受爷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连兰茵夫人、潋滟夫人都比不上您,您根本就没有理由寻短嘛!瞧我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巧儿孩子气的揉了揉小巧的鼻子,尴尬地笑着。
“宠爱?要什么有什么?”赵雅低低的喃念道,声音细微,连站在身旁的巧儿都没能听见。她的唇边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原来旁人是这般看我的啊!备受宠爱的侍妾,要什么有什么。”
“夫人,您说什么?”巧儿见赵雅的嘴唇微微开启着,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没什么。”赵雅轻轻地摇了摇头。
“夫人把斗篷穿上吧!外头风大,着了凉可就不好了。”巧儿见她不回答,一边说,一边伶俐的展开手上湖水绿的斗篷。
巧儿是赵雅进惊雷堡的第三天,雷傲天拨给她的婢女,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圆圆的小脸不减孩子气,手脚也十分利落,而且忠心得一塌糊涂。赵雅不解,曾问她为何如此忠心?
巧儿却一脸天真的回答,“巧儿本来和爹娘及弟弟住在山里,靠爹爹出去打猎,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那天正好巧儿到屋子外晾衣服,被堡主瞧见了,于是买了巧儿进堡服侍夫人,堡主给了巧儿的爹好大一笔钱,不仅巧儿生病的娘有钱看大夫,巧儿的家里也可以过个好年了,况且,巧儿来到堡里后,每天吃得好、穿得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都是堡主和夫人所赐,巧儿自然得尽心尽力的伺候夫人,以报答堡主和夫人。”没有怨态、没有悲愤,清脆的嗓音中充满感激之情。
“你就不怨你爹为何要卖掉你吗?”赵雅也不知为何,就这么问出了口。
“我……”巧儿黯下小脸,“没法子,家里穷,养不起太多人,而且,女儿是赔钱货……”
“让你进堡,是堡主的意思,跟我没关系,你并不需要这般尽心尽力的待我。”
巧儿立即抬起小脸,拼命摇头,“不、不,如果不是夫人需要人服侍,巧儿也没机会进堡来,况且,夫人待巧儿那么好,巧儿尽心的服侍夫人也是应当的。”
“我待你好?”赵雅不解的看着她。
“是呀!夫人待巧儿很好、很好。”巧儿用力的点着头。
“怎么说?”她从来不知道,心冷面冷的自己,能够如何待人好。
“夫人从来不打巧儿、不骂巧儿,也不会支使巧儿做什么事,巧儿来服侍夫人之前,曾听管事嬷嬷说过,要小心点伺候主子,有些房里的主子很难伺候,不少姐妹一个不慎,就会被主子打得半死呢!可巧儿服侍夫人这么多天了,从来没见夫人凶过巧儿,所以,夫人待巧儿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了。”说着,天真的小脸上还露出灿烂的笑容。
赵雅忍不住失笑。
原来,她这样就算是对巧儿很好啊!
这个心眼单纯的小丫头呀!这么容易满足。也或许要像她一样,日子才会过得快乐许多吧!
穿上巧儿张开的斗篷,任她打理拂顺下摆,正要回房,迎面就见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杜潋滟走来,一名红衣女子娇声道:“雅妹妹,这么好的兴致出来赏花呀!”
赵雅抬起眼来,轻轻颔了一下首,没有搭腔。
“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雅妹妹好大的架子啊!”
“人家现在可是爷最宠爱的身边人,自然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罗!”
“可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呀!好歹咱们比她早进堡里来,礼貌上也是得招呼一声才说得过去,难道有了洛阳第一才女的头衔,就不用管礼数了吗?”
“就是说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可人家潋滟姐是咱们姐妹中,最受爷宠爱的人耶!居然也被这么忽视,你真当爷只宠你一个吗?”
莺莺燕燕们连批带斗,外加挑拨离间,而杜潋滟自始至终都高傲的紧抿着唇斜睨赵雅,神态尊贵得有如皇后。
“是赵雅失礼了,各位姐妹安好。”自进惊雷堡来,这样的阵仗她已见过不下一次、两次了,赵雅也不与她们争,自动退了一步。
“嘴巴说失礼,谁知道心里吴怎么想的,只怕根本就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
“虹姐说得是,看那小丫头就知道,什么样的主干就养什么样的丫环,咱们来这么久,连礼都没行,一个小小的丫环都骑到咱们的头上来了,咱们这些当主子的还有面子吗?”恶狠狠的目光扫向呆立在一旁的巧儿。
巧儿是被她们方才的阵仗给吓住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才会忘了行礼,听到她们的指责,连忙福下身,“潋滟夫人、虹夫人、兰夫人……”
可还没行完礼,“啪”的一声,她的左脸颊已挨了个耳光,被打的部分火辣辣地疼起来。巧儿愕然地捂着脸,大大的眼睛冒出泪光,却强忍着不敢掉下来,她咬着下唇,委屈地看向赵雅。
“雅妹妹,虹姐替你教训你那不知进退的丫环,你该不会怪虹姐多事吧?”虹夫人假惺惺地道,一脸挑衅的看着赵雅。
赵雅眼睛一眯,冷冷的说:“多谢虹姐的好意,不过,既是赵雅的人,赵雅自然会管束,不用劳顿虹姐。”
“哟——我这不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吗?”虹夫人抬起下巴,一脸的“你又能奈我何”的得意神情。
冷冽的眼光扫向虹夫人,赵雅抿着唇快步向巧儿走去,却没注意到兰夫人恶意伸出的脚,莲足一绊,登时跌了出去。
“夫人——”巧儿惊慌的叫了起来。
“哎呀!怎么好端端的会跌倒了呢?雅妹妹可真是不小心。”
兰夫人掩着嘴边,立即引来一阵吃吃的讪笑声,没有一个人去扶赵雅。
“夫人……”巧儿再也顾不得脸上的痛,快步奔向赵雅,却也被另一名姬妾绊倒,主仆俩跌成一团,再次引来哄堂大笑。
赵雅先扶起巧儿,自己再挣扎着站起身,脸上依然是一贯淡漠的表情,只有眼里闪着极冰寒刺骨的冷冽。
扬起头,寒凛的目光扫过那些莺莺燕燕们,无一遗漏,好半晌才道:“失宠的女人,也只能用这种欺人的手段来安慰自己的处境,你们令我同情。”
清清楚楚,一针见血的话语,犀利的刺进了这群姬妾的心,如花般的丽颜全变了色,不甘心的直瞪着赵雅,像是要把她吞进去似的。
“你说什么?”尖锐得好似要刺破人耳膜的嗓音不敢置信的道。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赵雅冷冷一笑,“不做任何努力,只会打压别人,妄想压下别人好让自己获宠,这种行为实在是再可笑不过了。”她们这般待她,已非第一次,可是这回连巧儿都遭了殃,难道其当她赵雅这么好欺负吗?
“你……好刁的嘴!”一名姬妾伸手指着赵雅,气得浑身不住颤抖。
“你别仅着爷宠你,就敢如此侮辱人!”
“潋滟姐,你听听,她连你都骂进去了呢!”
不用旁人挑拨,杜潋滟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不悦的道:“这样羞辱人,难道你真以为爷宠你,府中就没人奈何得了你吗?”
“是谁先出言羞辱,大家心知肚明。”赵雅冷冷的回答。
“你的嘴倒刁。”杜潋滟怒极反笑,“你可知道,爷虽宠你,但还构不上专宠,这些日子来,他还是时常上我的小楼来呢!”
“赵雅只是爷的侍妾,爷爱上哪儿去,赵雅管不着。”她冷面冷心的回应。
“你好大胆子,说这种话,难道连爷都不放在眼里?”杜潋滟娇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