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爷曾说过,继承他王位的不一定要嫡长子,只要他的儿子哪个有本事,他就传给谁。
二王妃为了帮助自己的儿子赢过韩渊,从小就请来最好的老师调教,而两兄弟在母亲特别的调教下,也以夺得王位为己任,时常联手欺负韩渊。
由于没有人为韩渊打算前程,所以他根本就不是那两兄弟的对手,再加上父亲暗自默许,更加助长那两兄弟的气焰,无言与他初见面的那一次,韩渊便是被两兄弟打得受重伤,才逃到林子里,气愤地哭出来。
无言听了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柳大娘亦连连摇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她实在无法想象居然会有做父亲的,让自己的孩子为了王位而自相残杀。
她看得出来韩渊筋骨奇佳,只要有明师加以指点,他日必然有所成就。而刚刚他和无言被围殴时,她见他一径护着无言,足见是个重义气的人,这样的孩子,得成全他才是,于是问;“孩子,你想不想练武?”
“我当然想!”他马上大声道,“练了武,韩仁、韩杰就不敢再欺负我了。可是,又没人教我。”说到后来,声音也小了。
“我来教你吧!”
“你……”韩渊狐疑地看着她,实在无法想象她是武学高手。
柳大娘知道他不信,但她也不气恼,只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武,咳咳,虽然沉迷于医术,没多用心,咳咳,不过根基还在,教你并不成……咳咳……问题。反正你也没有师父可学习,向我习武,咳咳,对你并没有损失,不是吗?”
这一番话说得韩渊哑口无言,找不出理由反驳。
柳大娘轻轻一笑;又道:“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开始练武吧!”不等韩渊回答,她端起脸盆,径自转进厨房。
第四章
生 离
银光在林间闪动着,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舞动长剑,在湖边的空地上挥洒着剑招,一把长剑被他舞得有若银龙。
这少年正是韩渊。
四年的时间转瞬即过,两个孩子都长大了,韩渊变成英挺俊秀的少年,无言也成为清灵可人的少女。
柳大娘本身的武学虽不精湛,但毕竟出身名门,所学非凡,再加上韩渊资质过人,没多久,他的武艺就远胜过韩仁、韩杰两兄弟,使得两兄弟不敢再任意欺侮他,但这情况却也令他们母子三人对他更加忌讳。
湖边仍是韩渊和无言最爱流连的地方,韩渊时常背了一柄长剑到湖边来练武,无言就带了本医书在一旁读着,或拿个竹篮在附近采药草,每当韩渊练武告一个段落时,无言就会笑吟吟地拿条手巾给他拭汗,韩渊每每撇嘴嫌她多事,倒也从不曾拒绝过她的温柔。
长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划出一个半弧形,剑气在他手中激射而出,没入树干,长剑余势不尽,只震得整棵树不住颤动。
这招式使的力道十足,韩渊自己也大为满意,素来冷漠的脸不禁流泻出一丝笑意。
韩渊还剑人鞘,扬声道;“无言,我们该走了。”
“哦!”穿梭在林间采药的无言忙应了声好,正待举步离去,却听到一阵异声,她好奇心顿起,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野雁躺在草丛里,身上中了一支箭,血迹染满了羽毛。
“韩大哥,韩大哥,你来看看。”她扬声叫唤。
“怎么啦?”韩渊走了过去。
“韩大哥,你看,是只雁儿,它受伤了。”
“是被猎人射中的吧。”韩渊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随即拉了拉无言的手,道,“别耽搁了!大娘还在等我们回去呢!”
他拉着无言便要走,无言却挣脱开来,抱起那只野雁,求情地看着他,“雁儿好可怜呢!韩大哥,我们救救它吧!”. “别多事了,不过是只野雁,再说,你救了他,猎人不见猎物,不是还会再去猎下一只野雁吗?”韩渊生性实际,不像无言那般同情心旺盛。
“可是……既然我们见着了它,也算是缘分嘛!”无言抱着野雁,一脸固执。
“就爱多事。”韩渊瞪了她一眼,接过野雁,没好气地说,“这样总可以走了吧!”
“嗯!”无言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回到家里,无言第一件事便是到柜子里翻出干净的白布与金创药,好给野雁治伤。
韩渊皱起眉道:“你慢慢来,别又摔跤了。”
“不会的。”无言笑嘻嘻地回答,才刚说完,像是老天爷要处罚她似的,脚下居然马上绊到一只火炉——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见便要摔倒,韩渊连忙抛下正在擦拭的长剑,扑了过去,以自己的身子当作肉垫,稳稳地接住她。
虽然有韩渊当肉垫,但这一摔还是让无言摔得连肺里的空气像是全被挤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顺过气,发现自己压在韩渊身上。
从他们认识以来,无言摔跤,韩渊当肉垫,这是常有的事。
韩渊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张淡漠的脸流露出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表情,“从来就没看过哪个姑娘家像你一样,走到哪里摔到哪里,哪天我不在你身边,可不知你要摔成什么样了。”
“反正有韩大哥你在嘛!”无言笑得甜甜的,别有一种属于十五岁少女的天真娇憨。
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平常闲聊一般自然,可是语气里头却充满着相互依赖的感情,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几声咳嗽突然响起,柳大娘由内室走了出来。
韩渊扶着无言站起,无言拍拍身上的灰尘,迎向母亲,扶着母亲坐了下来,“娘,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在里头歇着,反而跑到外面来?”
“成天躺着,人是愈躺愈倦,还是起来走走的好。”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这四年来,孩子们长大了,柳大娘却老得更多,算一算年纪,她还四十不到,却在毒药的折磨下,头发花白,神情枯搞得有如七十岁老妇。
无言蹙起眉来,担心地问:“娘,这阵子您愈咳愈厉害了,我去煎帖药给您服好不好?”
柳大娘摇了摇头,“不用了,这病和我纠缠了十六年,如果吃药能好,早好了。”
“娘!”无言听她这么说,更是担心了。
“大娘,您需要什么药,尽管跟我说,王府里的奇珍药材多的是。对了,我上回送来的何首乌和人参,您吃完了没?吃完我再回去拿。”
柳大娘笑了,“你上回药一拿就是那么多,哪是一时半刻吃得完的?别烦心了,大娘还撑得住。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想在这里歇一默。”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见她不想说话,无言和韩渊也不好吵她,只好退了出去。
柳大娘虽闭目状似歇息,其实却是在心里琢磨着事情。
刚才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在眼底,她这近四十年的岁月可没有白活,那一幕情景代表的涵义,当事人虽然懵懂,但她却清楚得很。其实,就是不用看到那一幕,她也明白,早在四年前,这两个孩子的情丝就已经系在一起,分割不开了。
她这一生因识人不清,为丈夫所负,落得流落他乡的下场,如果没有无言在她身边,她老早就挨不住了!
看着孩子一点一漓地长大,看着孩子懂得情滋味,她真是有说不出的欢喜,可是,她不能不担心啊!
韩渊这孩子她信得过,虽然他傲了些,也别扭了些,甚至可说有些无情,然而在她们母女跟前,他却从未有任何虚假,只是……
她忍不住在心头叹了口气。如果韩渊是平民出身,她就毋需担心,可是韩渊是王府的世子,而无言只是平民之女,两人身份悬殊,实非良配。
就算不论门户,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并非怀疑韩渊没有能力继承王位,那孩子是人中蚊龙,不可能被埋没的,不过,她也知道王府的二夫人不是泛泛之辈,韩渊想继承王位,恐怕得经过一番剧烈的斗争,无言若跟着他,一定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1
她相信韩渊会以生命保护无言,可是女儿是自己养的,她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呢!她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愿意韩渊为了保护她而受到任何伤害,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怎么放得下心来把无言托付给他。
柳大娘想得出神,一时间竟忘了咳嗽。
她的身子已是风中残烛,能撑过这么些年,已是老天垂怜,虽然未和两个孩子提过,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是挨不过这个夏季了,如果不把无言的将来安排妥当,她又如何能放心地离去?
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无言一张小脸凑在韩渊身旁,不知在和他说些什么,而韩渊撇着嘴角似是颇为不耐烦,但眼神深处却闪着一抹纵容。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问题,光是韩渊对待无言的方式,她就会毫不考虑地把无言交给他,只是……
她再度叹了口气,一颗心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