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穿上胄甲,也没有披上斗篷。然而穿灰色羊毛长衫的他,仍旧散发出属于贵族的气势和力量。
她回想着他穿载链着铁链的盔甲,雪白的长衫和用金线绣在斗篷上的翅膀;现在她知道那个图案代表的意义了……傅家独特鹰隼的翔翼。不是天使。她几乎为原先自己的误解失声大笑。
“我曾以为你是大天使米迦勒。”她轻声说道。
他看着火焰。“我该把这当成羞辱吗?”
她耸肩。“如果你想。”
“现在你知道我是英格兰人。你觉得你被背叛了。”
“是的。”她低语。
“我把你从笼子里救出来,还娶了你。”
“你因为国王的命令得到这座城堡了,你要追捕我的表兄布罗勃。”
“我得到你的城堡?”他愤怒地挥手。“小姐,看看你的四周!你才是毁了这一切的人!”
“我毁了它是为了对抗像你一样的武士!”
“如果你少点一根火炬,我们现在也不会这样落魄的寻求温饱。”他怒吼。
她跳起来,被他深深的怒气吓到了,但她自己的怒气也同时被点燃。“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另一个英格兰武士回来这里!”她高喊回去。
他绝望地叹口气。“你忘了你现在又成了这城堡的女主人吗?如果你还被关在笼子里,那你就什么也不是。”他咬牙切齿的问。她看得出他正控制自己不发脾气,可是她不在乎让他的愤怒爆发。
“我还是个囚犯,你说你拥有金格堡,你说我们结婚了,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当然不能相信你!”
他折断了手中的树枝把它丢进火里。“你对你的救赎者如此刻薄。”
“我只对我的丈夫们如此。”她斥道。
他粗率地点点头。“很好,那请你听清楚,我父亲是个英格兰武士,在圣地追随爱德华王征战;我母亲是苏格兰人,两人都去世了。我过去十年在法国做大使。我这次护送法国主教们来英格兰,国王把金格堡赐给我,要求我马上来这里。现在你知道所有你该知道的了。”
“爱德华王也命令你娶我。”她双手环胸盯着他。
“他允许我放你出来,娶你,在你……死前。”他看着火焰,颊上一束肌肉抽动。
“他要你到金格堡做什么?”
“他要我来这里驻扎军队追捕布罗勃。”
“他还要你找到金格堡的宝藏。”她眯起双眼。
盖文耸耸肩。“他是提过,可是他也有可能是因为家族血缘才把这块地给我。亨利是我伯父。”
“伯父!”她倒抽口气。“所以你知道他死了。”
“我听说你杀了他。”
“哈!现在我知道了!”她向前倾。“你把我救出来,带我到这里就是为了报复我杀你伯父的仇。难道关在铁笼里对你而言还不够残忍吗?你是想把我囚禁在这里让苏格兰人看?你想折磨我说出金格堡的藏宝地点?饿死我?看我死掉?”
“小姐……”盖文狠狠咒了一声后看向她。“你的脾气真坏。难道所有的英格兰人在你眼中都是那么没心没肺?”
“我从英格兰人那里看到的只有残酷!”
“你从我这里看到的只有那些?”他轻声问道。
她犹豫,然后挫败地摇摇头。到目前为止,他给她的只有温柔,还有背叛,她提醒自己。
“我没心情和你吵,小姐。不过看起来你好象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时我把你抱出笼子时,你可没有像现在一副小泼妇样。”他捡起树枝丢到火里。
她抬起下颚。“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嫁给另一个萨逊纳武士。这是爱德华王另一个对付苏格兰的计划。”
他转头看她,眼神冷硬闪烁。“那你要什么?留在卡里堡的笼子里?你觉得那样会比嫁给我更好吗?”
她转头不愿意回答他森冷的语气。黑暗残酷的牢笼记忆又鲜明地浮现眼前,在那里面她常常会有就快被闷死的感觉。泪水滑落脸颊,她把脸埋进手里无声地哭泣。
傅盖文把她从笼子里救出来。可是他是个英格兰人。她永远不能相信的人。在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是谁之前,她相信他是她的救赎者。然后这整件事是个背叛,一个令她痛心疾首的背叛。她曾经那么相信他,当他救出她时,当他在修道院把她抱在怀里时。
他表现出对她的仁慈和关怀,甚至是爱。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次感受这种感觉。她绝望地想再次感受这种热情。
可是盖文刚才的嘲讽和愤怒令她想起了亨利。他们是效忠冷血国王的亲戚。她哭出声音。
“克莉……”盖文唤着,她没有回答,她听到他站起来,走在石板上,捡起他的斗篷。可是他并没有离开房间。
他走回来递给她两张折叠的羊皮纸。“一张是金格堡的所有权令;另一张是我们的结婚证明,我请神父写的,看看吧!我要你对两件事都没有怀疑。”
她僵硬的打开第一张羊皮纸,上面有着血红的皇家戳印。她不太懂法文,只认得少数的字,但第二张结婚证明是用拉丁文写的,她完全看得懂。
记忆突然席卷而来。烛光和阴影,盖文温暖强壮的手,说着拉丁文的是神父;她扶着盖文的手说是的,是的,希望她的罪恶能被赦免……原来她是在宣誓成为他的妻子。
她想起那个温柔的吻,他的吻仍在记忆中揪着她的心。现在她知道那是个结婚誓言的吻。
“你想起来那个婚礼了吗?”他问着。
她点头把纸张放到一旁,“我的丈夫是个想毁了苏格兰人的英格兰武士。他希望能找到我表兄布罗勃后杀了他。”
“你真的觉得我是那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他咆哮。
“你奉国王之命来此,亨利和他的军队几乎毁了这里,我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盖文激愤大笑,她抬起头看着他。“我能毁了这里什么?”他挥着手问道。“这里除了倒塌的城墙外什么也没有,没有人靠近这里,没有必要担心英格兰兵会出现,没有一个守卫……没有一个人看守,小姐,当你一把火烧了这里后……我怎么还会有心情去追捕布罗勃,我甚至不能提供我们几个人足够的温饱,我们从修道院带来的燕麦就要吃光了,现在我们只能靠到处都有的鸽子活下去。”
“野鸽在金格堡到处都是。”
“是的?我希望你喜欢它们的味道。”他转身走开,一拳狠狠地捶向石墙,吓到了她。他诅咒,愤怒而狠毒,手撑在墙上沉沉瞪着焦黑的墙壁。
“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克莉小姐,你的野鸽不会。冬天里没什么可猎的,我们甚至连喂马的饲料也没有,我们甚至不需要一个坚固的房间来度过这个冬天。”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语气令她惊讶。“听起来好象你觉得对我们有责任似的。”
“我当然有,你还怕我吗?还是你仍然认为我是个萨逊纳恶棍?”
“我不怕你。”她轻声说。她叹口气站起来,知道她该去做早该做的事,可是她是这么的累,以至于脑筋想不清楚。她走向他,希望突来的晕眩赶快过去。“盖文。跟我来。带个火炬和你的斗篷。”
他疑惑地看着她,然后把斗篷披上。
她领着他穿过走廊,走进侧墙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曾经是个储藏室,不过现在已经荒废,墙上尽是大火熏过的漆黑,强烈的焦味呛住她的喉咙,她靠在墙上开始咳嗽,等着自己平静下来。
更远的墙那端有个宽大的木门半垂吊在门楣上,她用力推着它。
“让我来。”盖文把火炬交给克莉,用肩膀把门顶开,厚重的门应声倒落。“这里通向哪里?”
“做面包处。”
“噢,或许会有一两条面包幸运逃过火吻吧。”他讽刺地说,穿过门口。
“比那还多,我想。”她答着,对自己微微一笑。
第四章
“小心。地上到处是烧毁的木材。”盖文环视着被火焰烧蚀的房间,把火炬从克莉手中拿回。这女孩子很明显地需要休息。可是她却坚持要找出一两条面包。他为将是徒劳无功的探索叹息,等着她进入房里。
克莉走过他看着四周,好歹他不需要忍受她对这些残骸有着的歇斯底里情怀。他似乎很冷静的接受这事实,也很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的愤怒已过,现在他很后悔对她发脾气。她还很虚弱,他该更小心考量她的身体状况。可是她的脾气并不因病痛而稍减,她的怒气和他的一样强。
“这些木材曾是两个很大的橡木桌子。”她指着。“在那里,砧板也被烧了。这个面包室就在厨房正下方,厨房上面一层就是大厅。在那边的在火炉上,我们曾做出许多很棒的食物。”她指着靠墙而筑的大火炉。
“你认为我们还能找到任何谷物吗?”盖文问道。“你很可能空手而回,甚至随时会有木材落下来砸到头,小心点走,那是什么。一个井?小心!”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离地面一个宽深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