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没有儿子,他别无选择。不是吗?”瑞安打断她的话说。“这对于他一定是个无可奈何的抉择。马克从来对女人没有什么好感。” 瑞安几句话就使简变得又像个孩子一样,极力想要争回对她自己素质的认同。而她也明明知道,她就是再出色,再聪明,素质再高,也休想得到他的认同。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是这一职位的最佳人选!”她厉声说,“我对这个公司了如指掌。”
而且非常钟情。她经常感到呆在办公室里比家里更舒服。家里的一切尽管豪华,却都是马克·舍伍德为了炫耀自己的成功刻意布置的。在父亲因健康原因不得不退休以后,办公室更是成了逃避呆在家里担惊受怕的最好去处。在办公室里,简感到很安全、很自在。别人对她地位的尊重使她有一种权势感;而只要她一踏进家门,她的心情就会出现逆转,父亲对她做的一切总是怀疑、挑剔,动不动就对她严厉斥责或抱怨,天天如此。
“如果你对我的业务能力评价这么低,那我实在不明白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不,你会明白的。”他嘟囔说,月光移到她的肩头上。
“你干什么?”随着他站起身来,她警觉地问。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变成了礼貌的笑容,向一个来到他身边并站住的矮胖中年男人示意。他有一头黑得出奇的头发。
“你好,戴恩,很高兴你能来。”
“我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那中年澳大利亚矮胖子说着吃吃地笑起来,将手臂有力地一挥,同时用那双谄媚的眼睛斜视着简那张吃惊的脸。“你好,小妞儿。” 不等简对他的盛气凌人提出抗议,瑞安先温和地插嘴了。。“你说的‘小’字显然用词不当,这一点你自己马上就会发现。简,我想介绍你认识戴恩·米勒。戴恩在昆士兰有一个大建筑公司,他来这里是为了和彩虹公司签一份合同。戴恩,这位就是简;”
不介绍她的姓似乎带有某种不尊敬。但戴恩倒似乎没听出来这介绍中缺少任何内容。“很高兴见到你,美人儿。”
简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他用力握住了,可她还是不得不咧开嘴笑了笑。在黑色的手套里面她感觉到错位的骨头正在相互摩擦。等她抽出左手来以后,她感到手腕处的脉搏猛烈地跳动着。 她几乎还没明白戴恩和瑞安寒暄了些什么,戴恩就坐在了她左边的椅子上。原来刚才她只顾和瑞安周旋,竟没有注意这餐桌上本来摆放着三套餐具。现在她才明白,他根本就没打算和她两个人单独进餐。
“我还以为这是私人的会面呢。”在戴恩和服务员讨论喝什么酒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说。
“难道我这样说了吗?”他也嘟囔着说,显然带有一种讥讽的口气。
“说是没说,但这应该是自然的。”她反驳说。
他的头往下低了低,她也就本能地把头凑近他,听他要说什么。“我早已经决心不做任何可以自然推理出来的事情,这样太容易被人预测了。一个人要是总让别人能预测,那肯定对他非常不利。你说呢?” 他这话难道是在暗示她太容易让人预测了?简皱起眉头,咬着下嘴唇。他父亲可是经常批评她与此相反的性格,说她太“女人气用事”,在处理商业事务上太不合逻辑。
“你看上去有点儿紧张。”他那低沉的腔调接着说。“干吗不抛掉烦恼,尽情享受这顿晚餐呢?”他和蔼地提议。“我请你和戴恩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这家饭店享誉极高。让我们尽情填饱肚子,别让商务问题扫了我们的兴,好吗?” 他那深蓝色的眼睛具有催眠术般的感染力。“放宽心,交个朋友有什么不好?认识戴恩是很难得的,而且他在城里就只呆一个晚上。我只是想请你来使他的这一个晚上过得更愉快。我向你保证,你要是让他高兴,得到的回报将是不可估量的……”
他娴熟转换策略的手段真是高明。简曾领教过瑞安的若干种魅力,尽管她还从来没有成为过他感情的俘虏。即使在她知道他不过是在利用外交手腕为自己捞好处,她仍然不能低估这魅力。
当他和爱娃定了婚以后,他对简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逆转。只要她在场,他就不很放松,也很少笑。这大概就是现在他突然的微笑使她心绪不安的原因。他的脸简直像换了一个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软化、缓和着他那催眠术般的可怕目光。这目光有一种无比深邃的感染力,看着它就像看到另一个人,一个在其他场合她会抑制不住…… 脸上的一阵发烧使简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走了多远。她让自己在椅子上振作起来,并毅然终止了胡思乱想。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在不知不觉中已和他的多么靠近了。
他说什么来着?说让她结交今晚的客人?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她今晚代他扮演女主人的角色?这主意太奇怪了,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冷吗?”他用手指触摸了一下她赤裸的胳膊。这身体的接触又一次产生使人意乱神迷的效果。简感到嘴唇发干。低头看时;她发现胳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感觉一直传到她的手腕上。恐惧,让她对身体接触产生这种全身酥软的感觉的,一定是恐惧。 回答他的是戴恩·米勒。他表现出的热心肠好像是他的自然性格。
“冷?我知道怎样能让你暖和起来。和我伴着这迷人的灯光跳个舞怎么样?这么大的个舞池,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太空旷了。”
他抓起简的左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对手伤的强烈意识使她迫不及待地说:
“不行,我实在……”
“去吧,简,我并不在意一个人留在这儿,而且你知道你自己多么喜欢跳舞。”在简竭力挣扎着找合适的借口的时候,瑞安懒洋洋地说。 “况且,我要是真感到孤单,我还可以随时打断你们。”他的话实在让简吃惊,戴恩却大笑起来。
“没他的份儿,宝贝儿,”他随口这样称呼着她,“是你自己请来的人数不配对,你还是自己去找舞伴吧。我声明,这位小姐今晚全归我了!”
简回头一看,发现瑞安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眯缝的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正伴随着他们走过一张张桌子,来到那扇形的木地板舞池里。
尽管他身材矮小,却步点轻盈,是个不错的舞伴。从他抑制不住地想表现自己的动作中,简发现他的热情居然使平稳的华尔兹也带有了某种挑逗性。每到转弯的时候他都要都多踩几个步点,或高走或低走,弄得简站立不稳,她因而不得不用左手紧紧抓住他,不一会儿她本来就疼痛的手指就像伸进了绞肉机一般。
她忍着剧痛,心不在焉地随着戴恩古怪的舞步跳来跳去,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和他有趣的谈话上。她了解到他就住在这家饭店,已经五十出头,而且刚刚毅然离了婚。简比他高将近一个头,他却拿他们身高的差异诙谐地开着玩笑,还说他在有教养的女人怀抱里总是感到非常安全。
要不是他一直在弄痛她,她也许还会对他那粗俗的勇气有几分兴趣;但现在她在强作笑颜,受着煎熬,因此在跳完第二个舞,音乐结束的时候,她乐得赶快休息一下疼痛难忍的手指。 他们开始缓步往餐桌走来,瑞安毫不掩饰地欣赏着简婀娜的体态。在她走回来的一路上,他的眼睛一直是从酒杯的上面盯着她,他的目光从她的腿缓缓向上移至她款款扭动的胯部,又移到紧紧地托着她丰满乳房的闪亮的紧身上衣。看来他对她的装束已由最初的吃惊渐渐变得习惯了,似乎开始致力于对细节的评估。
当简意识到自己在他的想像中被脱光了衣服的时候,愤怒使她热血沸腾。她绝不允许他损害她作为女人的信心,就像她不允许他贬低她经管公司的能力一样。她有意挺起胸来,让头发披散在肩头,旁若无人。这使他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下巴翘得老高,这倒很像那次她用拳头击打他时的样子。而现在的这种针锋相对的气氛和当时也很相像。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看到那粗犷的脸上漾出友善的喜悦,她感到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收紧了。 难道瑞安·布莱尔是友善的?彬彬有礼的?不,她不相信!
他们坐好以后,服务员走过来问他们要什么吃的。简原本想美美地大吃一顿,但是她找遍了整个菜单也没找到一道引起她食欲的菜。她觉得,如果只顾点那些油水大、味道厚的佳肴,她那饿了几天的肚子一定会当即反胃。最后她只点了开胃沙拉和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