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卯时,梨园客栈已挤进大批人潮,为的就是一睹神医的丰采,而客栈的杨老板是最高兴的人,栈里生意好得不得了,她笑得阖不拢嘴,忙招呼客人,须臾,胡老爷带着胡艳也出现在客栈里。
「艳儿!快过来给杨阿姨瞧瞧。」扬枝柳吆喝着,「没想到薛谭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才一晚的工夫就将艳儿从阎王手中给讨回来,你们大伙瞧瞧,活脱脱一个美人,谁能瞧出艳儿昨日还重病在身。」
「可不是吗,这次多亏薛大夫!」胡老爷喜不自胜地笑着。「对了,柳妹,不知薛大夫起床了没?今日我与艳儿是特地来拜访他的。」
「你们先等等。」
胡艳口无遮拦急急问道:「为何要我们等?叫他出来见我们!」她才大病初愈,大小姐脾气就来了。
「艳儿,别大呼小叫的。」胡老爷叮咛着女儿。
「你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杨枝柳带着他们走进大厅。「这些人全是来看薛大夫的。」
胡老爷一眼望去,只见客栈内挤得水泄不通,少说也有一两百人以上。「这、这太夸张了吧!」
「是啊,不过我还真希望每日都能这么夸张。」杨枝柳用手绢摀着嘴笑,生意好成这般,薛谭可真是她的福星。
「柳妹,这次妳可得通融一下,不说别的,就凭咱们的交情,让我们先见见薛大夫。」霸气的胡老爷独对心怡的她说话轻声细语。
「那是一定的。」她笑咧了嘴,「这样吧!你们先至厢房休息,顺便用用早膳,我就负责去叫薛大夫。」
「那就有劳柳妹了。」
「小三!快过来招呼胡老爷与胡小姐。」她吆喝着。
「好,马上来!」
「待会儿见。」杨枝柳开心地扬着手绢。
「待会儿见……」胡老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杨枝柳扭臀上了二楼,她停在薛谭房间前整了整衣裳,轻轻地敲敲门。「薛大夫!薛大夫!」她喊了几声都没人答腔,于是便自作主张地推门进去,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她当场楞住,不知如何反应。
***
其实薛谭一早就被李老仙请了去,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将昨晚在梨园客栈闹事的戏班弟兄全都疗伤完毕。
此时,薛谭正在百戏门的大厅与李老仙、李乐及纹蝉相谈甚欢,薛谭对纹蝉昨日的舞艺赞不绝口。
李老仙捻着胡子说:「既然薛大夫如此喜爱小女所演的戏,那么老夫就叫小女为薛大夫舞上一段,算是答谢薛大夫为本村及本门所做的贡献。」
「这怎么好意思?在下何德何能,怎可受此招待。」薛谭虽如此说,但内心却很想好好欣赏纹蝉迷人的风采。
纹蝉缓步来至薛谭前方,轻声道:「薛大夫不必推辞,能为薛大夫舞上一曲,乃是小女子的荣幸。」
霎时厅堂两侧众乐齐鸣。
纹蝉方一出手,两道彩带似花朵般地绽开,一袖上翻,一袖卷花,跃起后左脚点地,飘舞的长袖,轻盈的步法,应着鼓声构成特殊的舞蹈节奏。
薛谭看傻了眼,频频竖起大拇指。
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貌似芙蓉出水,明眸水波,简直就是个绝世佳人,薛谭看在眼里醉在心底,此时的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姓啥名啥了。
纹蝉腰肢纤细,两道彩袖飞袂拂云,令人产生幻觉,以为她真是仙女下凡。她定眼偷瞄薛谭,一颗心因他炙热的凝视而漏跳半拍。
突然她失神的脚踝一扭,下盘腾空,整个人跌了出去。
第一时间,薛谭已从座位跃起,身手俐落的一把抱住她。
两人四目交接,彷佛置身五里迷雾,彼此含情脉脉,不忍离手,奇异的感觉在两人紧密的体温中窜流,纹蝉恍神的望着他俊逸的面容,脸红似火心荡神驰,那抱住她的手臂是那么坚定有力。
突地,一小厮气喘吁吁地窜门而进,纹蝉回神赶紧抽身后退,双颊泛起两道红霞。
「什么事?瞧你慌张的。」李老仙正色问。
「是胡旋府的人,大约上百人,正往咱们这儿走来!」小厮一脸慌张。
「什么?!」李老仙卷起袖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乐儿,你去叫齐弟兄,马上到大门与我会合!」语毕,他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李乐紧跟在后。
「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薛谭大感不解。
她耸肩,「我也不知道,他们二老一天到晚吵不停,整个村庄的人早就习以为常,看来这会八成又是为了杨阿姨争风吃醋。」她边说边俯身打量方才扭伤的脚踝。
「李姑娘……」
「叫我纹蝉就好。」她大方地微笑。
「纹蝉,让我看看妳的脚踝。」
他担心地蹲下身,但手才握住她的脚踝,她即慌张道:「薛大夫,我的脚不打紧。」她尴尬的抽开脚。
「刚才你要我别称呼妳为李姑娘,那么妳以后也不许称呼我为薛大夫。」他起身正色说。
「那么我以后就称你为谭兄好了。」她说着便低下头,不知为什么,单独和他相处,让她觉得有一股压力。
「纹蝉。」
「什么事?」她依旧低着头,不知何故,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让她觉得很紧张。
「让我看看妳的脚。」他坚持。
「真的没事。」她欲往后再退一步,却突然发现脚僵在原地无法移动,她遂紧张道:「怎么不能动?!」
「方才妳挣扎时我已点了妳的穴道,我得看看才能放心。」他蹲下身查看。
「你真是……」真是狡猾。纹蝉觉得被他握住脚踝任他端详很尴尬,然而心头却有一种窝心的感觉,这令她又羞又糗。
「嗯……」他望着她纤细的脚踝沉思,像在担心什么。
「谭兄,怎么了?」她慌张的问。
「妳的脚……」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她忙问:「我的脚怎么了?」身为舞者,脚等于她的生命。
「妳的脚——长得挺好的。」他故意逗她,并为她解了穴道。
「你……」她又恼又气,看不出外表严谨的薛谭竟会跟她开玩笑。
看她敢怒不敢言的别扭样他甚觉有趣而呵呵笑开。
「你会武功吧?」
这话一出,薛谭笑容立即隐去,换他笑不出来了。
「被妳看穿了。」他淡淡回道,打从离家行医起,他便小心隐瞒身份,只因他有个逼他继承衣钵的将军父亲。
纹蝉打量着他,「方才你反应灵敏,轻易地跃身接住我,身手不凡,想必是个练家子,你……到底是谁?大夫不需要那样深厚的功夫底子。」她对他起了疑惑。这男人来路不明,一会正经、一会玩笑的恁是古怪。
好聪慧的女子。他抖抖衣袖态度从容,言语却有股不容拒绝的霸气,「我会武功这事,请李姑娘务必隐瞒。」泄漏出去的话,即可能惹得父亲的手下将他揪回去。
纹蝉红唇轻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想起方才他的恶作剧,她玩性一起的故意不依,「要是你肯好好的拜托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不说出去。」
她纯粹是闹他,因她不会威胁别人。
「要不然呢?」
「要不,我立刻去同我爹爹说,我爹爹是什么事都藏不住的人,很快的,全村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个神医不只会医病,还懂功夫。」
以为薛谭听了会紧张,但他只是从容不迫的对着她笑。
她困惑的问:「你笑什么?」他不紧张吗?「我真的会说!」
「妳现在是在吓唬我吗?」他黯黑的眸子极富兴趣的凝视她。
「我真的会说。」她强调。可恶,竟对她的恐吓无动于哀,她李纹蝉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
他驳斥一句,「我敢打赌妳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她不服气他真的说中了。
「因为妳不敢。」
「我不敢?」好狂妄的人!她揪紧眉心,明眸亮瞪着他。
他雄伟的身子逼近她一步,她立既慌得退后,他快速的抓住她手腕拦住她身子,她吓得斥喝,「休得无礼!」
「这样胆小怎么可能去告状?」他将脸凑近她鼻前,故意吓她的沙哑道:「妳要是敢将我的事说出去,我……」
「你什么?」她惊恐喝问,那拦住她的手臂力道甚猛,令她挣脱不了,从没有男子靠她如此近过,她清楚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她心头慌得没了谱。
他炯炯黑眸热切,瞪住她无礼地说道:「妳说,要是妳爹爹撞见我们俩拥吻会怎么样呢?」
「你胡说什么?!」他当她是什么轻浮的女人?!她急急大嚷,「你别乱来!」
他抓紧她,低下脸来眼看嘴就要碰上她的,她立即吓得大叫,「我不说、我不说了!」
看她惊成这样,他松手放开她得意的笑了,「没这么严重吧?」
她脸红心跳又气又觉得他那带点邪气的笑容,让她不知所措,总是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笨拙地瞪着他生气。
看她一脸气闷,他便讨好的向她赔不是,「好姑娘别气了,我看妳人漂亮才艺又好,便忍不住想和妳开开玩笑,好加深妳对我的印象,不过……」他无辜又沮丧的低下脸摇摇头,「看样子我是弄巧成拙,印象是加深了,不过却是个坏印象……」他说得难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