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要活就要动!”江文静对她的呻吟无动於衷,反而训诫她要多活动活动。“你也不过二十七岁而已,怎么可以比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先生、老太太还要虚弱。”
“好啊!文静。”陈小竹听到江文静数落她,立即反驳回去。“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居然比不上一个你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她双手擦腰。“你啊,真是有了异性就忘了人性。也不想想我是那个你在最危难、不知何去何从时,对你伸出援手的恩人兼友人,你现在反倒还支使我帮你的男人做牛做马的。你说!你这样做对吗 ?!”
她把这些天做苦工的牢骚,一古脑的全发泄出来。
“友人倒是,恩人倒还不至於。”
对於陈小竹的牢骚,江文静将它当成耳边风,并不特别在意。再说,她是了解小竹的,她这人只要脾气一过,又像没事一般,不必太在意。
“再说,最近你不是文思枯竭吗?你不觉得变化环境,换点事做做,反而能促进你的文思吗?”
“是啊!那我下一本小说,就可以写一个苦命的女主角被後母凌虐,每天都要到自家面馆作免钱工;到最後才被一个走错路的白马王子给解救的故事!”
“这个构思不错,等瑞丹找到人接手时,你就可以着手进行了。”
江文静端着空托盘,准备再把杨瑞丹煮好的食物给端进去,没有太多时间再听下去。
她走到门外,看到瑞丹和瑞恩两人,忙得连汗都没有时间擦。
据瑞恩说,之前他们都营业到傍晚,因为那个时候,一整天准备的材料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但依现在的情景看来,他们大概过午之後,就可以着手准备收摊了——营业时间减少,但所有人也快累瘫了。
杨瑞丹看到江文静走出来,在百忙中抬起头来,抱歉的对她一笑,
“文静,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和小竹帮忙。”
面店就这么点大,陈小竹的声音可不小,他怎么可能会没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
“你别听小竹在那里乱嚷。”江文静回应他的笑,虽然身体有些疲累,但是脸上仍不自觉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我反正也没事,而小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到外头活动活动。待会儿吃饭时,你弄点她喜欢的食物犒赏她就成了。”
杨瑞丹点点头,而後又重回他忙碌的工作——虽然他的工作是纯粹的手部动作,但他就是无法习惯一边工作一边和人聊天。
就这么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等到所有的材料用完,他们才终於可以拉下店门,稍稍休息。
“终於可以吃饭了。”
陈小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刻,要不是为了杨瑞丹的私家绝活,早在第一天结束後,她就不干了。怎么可能死撑了一个礼拜。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想,上辈子她可能是鸟类一族。
“是啊,这几天真是忙得很。”杨瑞恩也不由得喘口气。
她真没想到贝又芬那篇报导的影响力还真是惊人。才上报的第二天,效果就出来了,这年头果真是资讯爆炸的时代。
“对了,你哥和文静呢?”陈小竹快手快脚的拿起碗筷,准备大块朵颐一番。
杨瑞恩经她这一问,这才注意到江文静和杨瑞丹都不在店里。
“我也不知道。”
无所谓,给他们一点独处的时间也好。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再加上有她和小竹这两个电灯泡,就算他们想说些体己话,或是做些亲密动作都没办法。
“小竹,现在时间还早,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去高雄逛逛好不好?”
现在想想,今年夏天以来她还没买过新衣服,等会儿就去买几件衣服,犒赏自己这几天的辛劳。
“高雄啊……”陈小竹侧着头想了—会儿。“也好,这几天完全写不出东西,到人多的地方晃晃也好。”可以顺道买几本好书,回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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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江文静和杨瑞丹则坐在顶楼享受着夏日的凉风。
“这里的风景真是挺不错的。”虽然只是一般的乡村景致,但对长年居住在都市里的江文静来说,倒是挺特别的。“还可以看到河呢!”
在大太阳下,蜿蜒的小河成了条宝蓝色锦带。接着,她的语调一转。
“瑞丹,我要向你说声抱歉。”
“抱歉?”原本像江文静一样沉溺在这难得夏日午後的杨瑞丹,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为什么要说抱歉?”
“因为……”她看着远方幽幽的说:“你原本的生活是自在又惬意,却因为我的自作主张,害得你和瑞恩变这么忙。”
是啊,他的生意原就不坏,这样一来,更是累得像转不停的陀螺。
听完她的解释,他轻声笑了。
“这也是一种生活。”
这种忙,只是身体上的劳累,只要有充分的休息,第二天照旧生龙活虎。比起他在台北工作时,领得虽然是人人欣羡的百万年薪:但是所承受的压力,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不仅如此,生活更是没有假日可言,只要公司一有需要,他就得立即放下手边的事情,完全以公事为重。
他之前交往的女友,就是不能忍受他这种生活型态,因此对他多所抱怨。但当他向她提出,要到乡下重新开始属於两人的生活,她却坚决拒绝了,因为对她来说,他的身分、工作、薪水,是她足以向亲朋好友炫耀的基本条件,他所代表的一切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或许她是真的爱他,但是这是架构在有着大公司里管理阶层的职位和令人满意的薪水条件下;少了这些,她对他的爱似乎也不再成立了。
除了长期的职业倦怠,来自周家的压力也是促使他做出远离城市的决定。在城市里讨生活是一种生活方式;在乡下做做小生意糊口,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既然差别只在薪资所得及社会地位上的认同;那么,他何苦让自己继续从事一项他原本就不喜欢的工作。
他原本是打算一切自己来,当他将这个决定告知他唯一的至亲——妹妹杨瑞恩後,她十分赞同他的想法,当下辞了她在电脑公司的程式设计工作,两人一起搬到这里来,过着两人心目中的新生活。
新生活的一切都很令人满意,唯一的小缺点是,周维妮不晓得从哪得知他们的行踪,几乎每隔一个礼拜,便会特地从台北赶来,要他回去替她父亲的公司效力。
“其实,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营业额增加了,工时减少了……怎么说,但还是忙得没有时间去注意身边还有个心仪的女人。”
听到他这么说,江文静脸颊立刻布满红晕:虽然她已过了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青涩年纪,但这会儿亲耳听到他这么说,仍旧是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别过头,不想让自己这糗状让杨瑞丹给瞧见。
“喔,原来你对小竹有意思啊?”她故意说道。
女人不只她一个,他也没明说他的意中人是谁;所以啦,也不能怪她故意找碴。
说者无心,听者可有意了。
“文静,你应该很了解我的心意,怎么可以这么误会我。”杨瑞丹着急的走到她面前。“我要是对小竹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展开行动了。”
虽然他算不上是花花公子型的,但是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他不是那种会将命运光给老天安排的男人。
“喔,这么说——原来你是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登徒子!”
不知怎的,她就是喜欢逗弄他——看着他紧张得不知如何自处的模样,她就觉得新鲜又有趣。
或许她是犯了所有恋爱中女人的通病——想要藉着男人的不知所措,甚至是发怒的反应,来证明他真的爱她。
她知道这种做法对男人来说,简直就是种折磨;但是,她发现自己似乎老爱提起这类的事。而这似乎是从那天她被周维妮激得负气离去,然後他带束鲜花上门赔罪那次开始。
“我……我……”杨瑞丹显然是将她的话当真了。
他是有非分之想,但这是建构在一个名正言顺的前提下——他要她成为他的太太。或许这种想法有点老套,但是他认为唯有婚姻才能真正保障一个女人拥有他的权利,而这也是他对她的承诺。
“怎么无话可说了?”她就喜欢看他这欲言又止、有口难言的糗样。“难不成真让我猜对了?”她用力叹了口气。“原来男人都一样,对女人都不安好心眼——就连你也不例外!”
“文静,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从一开始就很认真对你,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听到她这么说,他真是又生气又难过——气的是她不相信他的人格,难过的是她到现在还不相信,他真是用心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