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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厨房外
看著满满一水缸的碗盘,刘紫真是欲哭无泪。原以为被当成幻听者或疯子已经很惨了,她万万没料到世上还有更坏的情况等著她,不仅流落古代,如今还沦为奴仆,当起毫无前途的洗碗工。
“真惨!我原本是个准律师耶!呜……好想回去喔!”刘紫边洗边叹气,真是惨到底了,她一辈子洗的碗加起来都没今天多。
昨夜被丢出杜府后,她开始觉得这一切太奇幻也太可笑了,她会不会在作梦呀?也许睡个觉就可以回到她温暖的公寓,于是她缩回田晓嬛家的破屋,但眯著眼怎么躺就是睡不著,她还是被困在明朝,最惨的是一身穷困,她连一文钱都变不出来。
盯著田家屋顶的大洞,她马上想到,既然回不去,那么随之而来最实际的问题就是她身无分文又没工作,很可能会饿死在明朝。这时代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当什么律师,她陷入最难堪无助的窘境了。
刘紫蹲在田家破屋里苦思了一整夜,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不得不向环境低头,一早就沿路问每一间商家肯不肯雇她做工;但她来路不明,这里又只是个小镇,根本没人肯用她。
就在刘紫以为自己可能会沦落街头当乞丐时,杜府却派人来了,要她替代失踪的田晓嬛到杜府工作。
刘紫虽然很不爽,但肚皮与面子很难兼顾,她也只有认了,反正她本来就想找机会问一下那个无情无义的杜老板,他真的没叫过她吗?若没有,那她这趟古代之旅岂不变成大笑话了?
“那浑球叫了我十几年,居然只是要找个洗碗工?他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明明就是他呀!他为何不肯承认呢?真是一个龟毛又没担当的烂人!”刘紫的两手劳动著,最累的却是承受重大压力的内心!发生这种异变,来到不该来的时代,她到底会变成怎样呢?她能不能再回到现代?
无止尽的烦忧紧紧缠绕著刘紫,累了一上午,她茫然地跟著大家去领午餐。
“啊?就这样?”可怜她洗了大半天的碗,竟然只分到一颗馒头配酱菜。
“哼!阶级差别,厨房里明明煮了一堆好料的,怎么连一丁点剩菜都不留给人呢?八成全进了那个无情男的胃里吧!”刘紫非常不平衡地抱怨,却一口也不剩地将硬馒头啃光。
刘紫吞完馒头又蹲回水缸边。这堆像山一样的碗盘到底是谁吃的?她洗到天荒地老也洗不完,唉!她的前途好暗淡。她决定要再去找杜老板一次,若真的不是他,那她一定要想办法回现代去,再待下去,她真的会疯了!
“紫儿,你过来帮忙抬。”厨房大婶的大嗓门传来。
“喔!”刘紫湿答答的手无奈地在粗布裙摆上擦了擦,转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刘紫咬著牙帮忙抬出一个冒白烟的大竹篓,困难地移动脚步抬到另一边,辛苦地放下来。没想到她才站起身,脚步一个踉跄,竟撞到身后洗好的那一叠盘子,堆得像山的盘子立刻应声而倒,碎了一地。
刘紫错愕地张大嘴。奸可惜!她洗了好久耶……
“你这个笨丫头!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么多盘子你赔得起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笨死了!”大婶火冒三丈地斥喝刘紫的笨手笨脚。
刘紫愣住了,不过是摔碎一些盘子就被骂成这样?这真是个可怕的时代呀!
这时路过厨房的杜子沅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却意外瞧见这个场面,他失笑地摇摇头,果然是个粗心大意的野丫头,她这性子不改改,以后可惨了!他不想继续留下来听她被骂,转头就往外走。
可她和昨天天差地别的模样清楚地映在他的脑海里,她那头短发扎进两团粗布里,顶著两个青色小包包,整个人看起来小了很多,穿上府里仆人的衣服,活像个小女娃,个头不高,身于也小小的,总管居然说她有二十三了?
“怎么可能?”杜子沅边走边喃喃自语。
“什么事?要属下去查吗?”跟在杜子沅身后的四马立刻问道。
“你看那刘紫像二十三岁的人吗?”
“二十三岁?怎么可能?”四马脱口而出,终于明白少爷刚刚在说什么。他不明白,不过是个认错人的小丫头,少爷何以念念不忘?不但让她进府工作,刚刚竟然还特地绕过来看她,太奇怪了!
“她为何要谎报年纪?”要说谎也该编得高明一点,她根本不像二十三岁的人!她到底有何目的呢?
“是很奇怪,一般人为了怕年纪太大不被录用,都是谎称小一些,她怎么反而多报了?”四马愈想愈不懂。
杜子沅转出杜府,可脑海里仍清晰地映著刘紫清丽的面容。她其实算得上是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契合地镶嵌在小巧的瓜子脸上,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乌黑闪亮、活灵活现的很是可爱,加上小而挺的鼻梁和红润的菱形小口,真搞不懂先前何以会把她误认为小男孩?
“少爷,听说她是从乡下来的,她会不会以为年纪报大一点,薪饷就会多一点?”四马仍在想这个问题。
杜子沅没答话,脑海里浮现刘紫玲珑有致的纤纤身影。说实在的,她的身形真的跟梦中的仙子有点像……
杜子沅倏地瞪大眼,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为了掩饰心中不正常的心思,他立刻冷著嗓音说道:“别提她了!去办正事。”
“是!”四马立刻闭嘴,有点委屈地瞧了身形僵直的杜子沅爷一眼。明明是他先提的说!
杜子沅很不悦,他都给她工作了,她还想怎样?为何还时时占据他的心思?他绝对不要再想起她了!
像在宣示决心似的,杜子沅迈开大步朝布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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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紫!刘紫!记住了,我叫刘紫,别再叫我仙子了,讨厌鬼!
“啊——”杜子沅再次被恶梦吓醒,懊恼地坐了起来。
那个刘紫真气人,明明都补偿她了,居然还夜夜来他的梦里闹场,太过分了!
那一声声讨厌鬼、土匪、强盗的指控,让杜子沅一肚子火!到底谁像土匪了?她的不请自来才过分吧!
她不仅在梦里对他大吼大叫,还把他最心爱的芙蓉仙子变成母夜叉,害他愈来愈不想作梦了,每夜都硬撑到受不了才睡,可她夜夜来报到,他不知有多心痛,他那温柔可人、气质出众的仙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
杜子沅愤而起身更衣,又被褪色的长袍惹火了。为何连白袍都变色了?这些下人真是愈来愈过分了,连他的衣服都敢洗坏?
杜子沅生气地换上一件全新的白袍,心想等会儿一定要吩咐总管别让这种事再发生了。他恼火地踏出房外,被清新的空气吸引了步伐,不自觉地往庭院走去。
既然时间还早,他决定自在地散个步,听著清脆的鸟叫声,他愉悦地漾开笑意,缓步在偌大的庭院里闲逛著。想想都是刘紫害的,这些日子被她闹得都忘了什么叫闲情逸致了。
杜子沅逛了一大圈,连平时不会经过的西院落都逛到了。西院落是仆人工作的地方,果然人声盖过了天然的鸟语花香,还传来早餐的香味。
“刘紫,你搞什么呀!怎么又把衣服洗坏了?你真是个扫把星耶!”一个大嗓门恼火地吼道。
她的确是扫把星!杜子沅认同地点点头,站在不远处瞧著窝在水槽边洗衣服的刘紫。他的衣服八成是被她洗坏的!
“林大婶,这真的不能怪我呀!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衣服这么不耐洗,搓了两下就破了?”刘紫很委屈,洗了半个月的碗,又来洗了半个月的衣服,她的手都洗皱了,这真的不是人干的活耶!
害她每天累得像条狗似的,根本没机会去找那个没人性的杜子沅。也许她还没机会看到他就先累死了,那她也不必问他,更不必回现代了!
“还狡辩!明明就是你粗心大意,洗碗打破一堆碗,洗衣服洗坏一堆衣服,你还能干什么?真不知道少爷为何让你进来,分明就只会闯祸!”
“我……”算了!她跟林大婶争什么呢?她一定要想办法摆脱眼前可笑的窘境,再洗下去,她的手以后连一个宇也写不出来,也不必去考律师执照了。
“少爷?怎么没等我?”四马准时去叫杜子沅起床却扑了个空,担心受怕地找了一大圈才找到人,早已累出一身汗了。
咦?少爷怎么又来看刘紫?那女人到底跟少爷是什么关系呀?说喜欢嘛,不可能!少爷要是喜欢她,哪可能让她做这些粗活?说不喜欢嘛,为何三天两头就跑来看她?
四马的声音惊动了那头的林大嫂,她一瞧见杜子沅,立刻一脸的心虚。刘紫是少爷亲自点名进来的,而她居然把刘紫骂得狗血淋头,这下糟了!
杜子沅凝望著抬起头来的刘紫,她的美丽依旧,可是眼里却十分恼火,和梦里指著他的鼻子骂他时一模一样。他立刻恼怒起来,这女人真的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