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娘子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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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萝卜,真不会说话,是豆腐,那种嫩白豆腐!」

  「瞧瞧那小嘴,红得像鸡冠花!」

  「去!去!只听人家说过樱桃小嘴,没听过用鸡冠花来形容。」

  「……」

  君莲低著头,一颗心跳个不停,心里害怕得要命,但她力持镇静,这里没有她娘家的人护著,只有自己。

  随著媒人婆来到厅堂,在尚未明白整个情况之前,就已被人扶下跪著。

  「拜!」

  她依言跪拜,直到抬起头来,才明白拜的是王家祖宗的牌位,之後再向王家长辈亲族跪拜,这段过程中,新郎完全没有出现。

  难道他真的病得如此严重?连起身行礼亦不能?她心中有著极强烈的不安?

  她的困惑很快就得到解答,因为一行完礼,她立刻又被众人带到弥漫著浓郁药味的房间。

  头上红纱卸去,媒婆的睑出现在眼前,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退了出去。转眼间—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她和病床上的夫婿,自此,迎娶仪式算是完成,现在他们要让新嫁娘待在新房中伴著新郎,好将喜气传给新郎。

  经过这麽一连串紧凑的仪式,整个脑袋都还昏昏沉沉,一时间,竟分不出东南西北。

  已经结束了吗?

  她困惑地望着四周,然后视线落在床上,上面躺着一个长得极为俊秀,但面容枯槁、苍白的男人,紧闭著双眼,动也不动,有那麽一会,她觉得他好象死了般。

  她吞口口水,慢慢靠向他,轻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毕竟还是有的,她松了一口气。

  这人……就是自己的夫婿……

  无来由地,一阵莫名的恐慌立刻攫住她,难道,她要跟这个躺在床上的病人绑上一辈子?

  她咬紧下唇,拚命喝令自己不准哭、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你……你是谁?」床上传来极微弱的声音。

  她猛地一震,睁开眼睛望向床上,王书尧已经醒了过来,正困惑地望著她。

  「我……我是你的……媳妇。」她嗫嚅的说道。

  媳妇?他昏昏沉沉的,一时无法理解意思,以为只是跑进他房间的邻家小孩。「小妹妹……能不能让我喝口水,我……口好乾呀!能不能让我解……解渴?」

  君莲连忙为他倒水,小心捧著杯子,拿到他旁边时,却发现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咬咬牙,反正已是自己的丈夫,也无需避嫌。

  她小心地扶起他,然後一口一口喂著他喝水。

  扶起他时,她发现他的身子骨好轻,比自己重不了多少。怎麽虚成这样?一股强烈的同情顿时油然而生。

  她轻轻将他放下後,发现手上湿答答的,往他脖子一抹,满手都是汗,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关得紧紧,密不透风。

  她发呆了好一会,再次细细端详王书尧。虽然她从小生长环境单纯,识人不多,但她也明白,王书尧和她常见到的那些粗壮猎户、农夫不同,他的五官清秀,鼻子修挺,但身子骨稍嫌纤细,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像柳树般的倾倒……难怪会卧病在床。

  王书尧在短暂清醒过後,又沉沉睡去,全然不知外头正为他的婚礼大事庆祝。她一直枯坐到再也受不了房间那股气味和闷热,打开门走出去,廊上没人,她顺著声音及香味的源头走去,没一会便找著厨房。

  厨房里面正热络著,三姑六婆全聚在那准备喜宴上的菜肴。

  君莲也不惊动她们,卷起衣袖,到井边打了桶乾净的水,在厨房後边找到一个无人用的烧炕,将木柴堆一堆,点著火星,开始烧起水来。

  ☆ ☆ ☆

  煤人婆在前头道完东家长、西家短之後,走向厨房,正想要帮新娘拿些食物解饥时,和一个穿著红衣,提著一盆热水,灰头土睑的小姑娘擦身而过,初时,她以为那只是来帮忙的邻家小孩,还微笑的向她打招呼,可是往前走没几步,她却陡然停住。

  不对呀!那身红布裙!那……不是新娘所穿的吗?她怎么跑了出来?媒人婆连忙转过身,赶紧追过去。

  来到新房前,她大力推开门,「你在干嘛呀?怎麽不说一声就偷跑出来,或教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语气充满责难。

  君莲停下拧毛巾的动作,有些畏缩,「我看他全身都是汗,怕他不舒服,所以想帮他擦一擦……」她小声地说道。

  原来如此,媒人婆松了口气,虽明白她的用意,但仍不合礼数。「别再跑出去,教人看到总是不合礼,若让你婆婆知道,免不了招来一顿骂……不过我也不对,该留一个人伴著你……好啦!总之,不准再跑出去。」

  担任媒人婆的是黄家小婶,虽然平常多话了一些,但为人还算厚道,看著这个和自已家丫头年纪差不多的小新娘,一股母爱的关怀便油然而生。

  「也真可怜,才刚嫁进来,就要面对这种……」媒人婆忍住没讲,好歹也收了一笔为数不少的礼金,还是少讲为妙。「我去厨房帮你弄些吃的,你等著呀。」

  在她离开房门前,君莲唤住她,「我可以帮他擦擦睑吗?」

  「当然可以呀!反正你们现在是夫妻了,以後不是你来照顾,还能让谁来照顾?……能多久是多久……唉!」媒人婆说完,就把门带上。

  君莲愣愣的看著门一会,然後缓缓转过来,面对王书尧。黄媒婆的话让她听了心寒,她垂下头,不禁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没有健康丈夫的她会有……未来吗?

  ☆ ☆ ☆

  君莲被安排睡在书尧床后面的小木榻,她嫁进第二天,简单拜会过王家长辈後,便立刻被书尧的母亲郑氏带到一旁,交代她新嫁娘该做的事。

  郑氏是个面容严厉的妇人,嗓门大,相当精明干练。

  「你听好,嫁入我王家并不是来做少奶奶,你有责任将你夫婿照料好,同时也要开始学会如何理这个家,我们三家在都儿岭是有头有脸的,不比一般人家,你得好生注意,不可惹人笑话。」

  君莲点头低声道是,自此王书尧的生活起居照顾全落在她一人身上,这超过她的年纪所能负荷。

  王书尧的肠胃病极严重,一吃就吐,整个房间内部弥漫著浓郁的酸腐味,再加上郑氏担心儿子病体受凉,根本不敢为他洗澡,一量没有新婚那天所传的香草遮掩後,整个房间臭气熏人。

  生性好洁的君莲哪受得了,听完婆婆的训示,确定自己的工作之後,她立制打扫房间,将整个房间打扫得乾乾净净,一尘不染。

  第三天,她将病人房中所有的东西都拿出去晒太阳,床单、棉被一律换新。

  第四天,她跑到厨房烧了三大桶水,一桶一桶慢慢抬进王书尧的房间,进行最後一项清理工作──洗人。

  昏睡中的王书尧,迷迷糊糊的被人扶起,他以为又要吃花了,「不!我不想吃药。」他眼睛紧闭著,心想自己为什麽还没死?他已经厌恶透这身臭皮囊,巴不得能早点解脱。

  「不是要你吃药,我要你起来沐浴净身。」

  一个轻轻柔柔,非常好听,也非常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奋力将眼皮撑开。「妹……妹?你还在呀?你……是谁?」他虚弱地问道。

  这几天和他共处一室,他总是昏睡的时候居多,只有在进食时,稍稍清醒一下,每次看到她,他都会问她的名字,她也不厌其烦一再回答,「我叫孟君莲。」

  小妹妹的名字叫孟君莲?怎麽跟他未过门的妻子名字一模一样?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仍转不过来。

  君莲看他仍旧一脸茫然的样子,放弃和他说明白的念头,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他送进盆中洗澡,免得水冷掉。

  凭她的力气,是无法抬动他,他的身子骨虽轻,但还是比她重,试了几下,只能让他勉强坐起,她不由得发急。「你要想办法自己走,要不然我一个人推不动你呀!」

  走?走去哪?他现在连动都不想动,只想沉沉睡去,可是她的声音打动了他,他依言使尽全身仅馀的力量站了起来,顺著她的搀扶,歪歪倒倒地向前走去。

  一到盆边,她顾不得羞怯地立刻动手为他解衣,至於裤子,她不敢解,所以就让他穿著,扶他入盆。

  热腾腾的水立刻使书尧从浑噩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没有再被那份晕眩给掳获住。

  「这……是怎麽一回事?」他吃惊地看著四周,犹不解发生什麽事,直到他看到手拿著毛巾,看起来像十一、二岁的女孩,「妹……妹?」

  君莲凑向前,「你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洗澡吗?」她轻声问道。

  洗澡?好久没洗过了。「应该可以,我……试试看。」

  事实上他不行,长久卧病在床,又没吃什麽东西,根本没什麽气力,连手都举不起来。君莲马上就察觉出他的不便,没有多话,立刻动手为他擦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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