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分了,她的话也未免太毒。要算帐是吗?他奉陪!
「那你又多长进了?吃的、玩的,你哪一样没参与?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女人还上妓院,甚至替人赎身,我怎麽会去娶你?」
「哼!你说我,我还没说你呢!」火雁不服气地道。「原本我以为自己会嫁个英雄,至少也要是个很有出息的人,而不是像你这种成天只会玩乐的人,我嫁给你才倒楣。」
「你以为我又有多幸运了?」他直言问。
火雁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说好不打脸的,她竟然……
但在看到她眼眶泛红後,他的气完全发不出来,反而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伤人的话。
他不该伤她的,明知道她天真冲动,说的话都是无心的,自己怎麽可以与她计较呢?
「雁……」
她厌恶地挥开他伸向她的手,瞪著他。
「我恨你,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话说完,火雁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而解君遥就这样楞在当场,甚至忘了要出去追她……
***
「遥哥哥,你脸色怎麽看来还是这麽差,来!我特地要张嫂替你炖了碗补品,快乘热喝吧!」云柳柳殷勤地端了盅补品到他面前。
在落水醒来,得知火雁和解君遥大吵一架後、立刻离开的消息後,她差点没高兴得在床上打滚。
真是上天恩宠,她终於将眼中钉拔除了。
接下来,就是她登上少夫人宝座的时候了,她可要好好把握。
「喝啊,怎麽不喝呢?」她娇声问。
「你不是身体还虚弱,自己喝吧!」解君遥淡淡地道,低下头看桌上的帐本。
「多谢遥哥哥的关心,柳柳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看来他是担心她的病情,脸色才会如此难看,真感动哩!
「是吗?」他依旧专注在帐本上。
「哎哟!遥哥哥,你不用装了,谁都知道你懒得看这些的。」云柳柳一手将桌上那些「障碍」扫开,整个人靠向他。「来!我陪你去玩玩吧!」
「你确定自己的病好了?」解君遥若有所指地问。
「当然。」云柳柳怕他不信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身体好得可以陪你做任何事呢!」她暖昧地勾引。
「很好。」解君遥立刻喊道:「阿乐,你进来。」
「我们又要去游湖啊?这样也好,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在船上过一夜吧。」云柳柳迳自道。「阿乐,记得帮我们安排好一点的船,我们要过夜知道吗,」
「少爷……」解乐抬头看他,毕竟解君遥才是他的主子。
「你去帐房取一百两来。」他吩咐道。
「一百两。」云柳柳笑得更加灿烂了。「才一晚,用不著一百两吧!」
解君遥不答,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什麽。
「少爷,钱拿来了。」解乐很快回来覆命。
「拿给云姑娘吧!」
「是!」
云柳柳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遥哥哥,我……我是做错了什麽?你告诉我,千万别赶我走啊!」她泫然欲泣地道。「我知道火雁姊姊走了,你很伤心,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你也知道火雁走了。」解君遥一笑道。「很好,既然她走了,你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毕竟你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也就是说,看戏的人走了,她也该下台一鞠躬,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不,遥哥哥,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不能……」
「花五百两替你赎身,还丢了个妻子,我肯送你一百两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如果你不要,我可以收回。」解君遥无情地道。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云柳柳千算计万算计,也没算计到这点。
解君遥才不管她,直接下令道:「阿乐,如果她愿意从此以後离开杭州城,就多送她一百两。可如果她再继续纠缠不清,就直接将她丢出门外,别理她,钱也不用给了。」
话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外走。
「遥哥哥,遥哥哥——」云柳柳哭倒在地上,还是唤不回他的心。
「云姑娘,这一百两你还要吗?」解乐公事公办。
「我……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云柳柳赶紧从他手中拿回那一百两银票。
少夫人的宝座没希望了,总不能人财两失吧!权衡之下,她选择了自己有把握的事。
「解乐,我愿意离开杭州,再给我一百两吧!」杭州又不是多了不起的地方,不住就不住,多一百两在身边比较实在。
啧啧!这女人真是现实。
相较之下,火雁就单纯多了。
不知道何时她才会气消回来。当然,解乐心中最挂念的,还是少夫人身边那娇柔的小女人——心莲。
第十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鸡。
明月银晖漫洒在大地,孤灯烛火荧荧燃,拖曳出一条颀长寂寥的人影。
解君遥伏首於案前,桌上堆叠了高高的帐本,手上的算盘则拨弄不停,核对著一本又一本的帐。
看似专注努力,可惜幽幽的叹息声,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是的,长夜漫漫多寂寞。
爹娘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火雁也离开了好几个月。
在忆及那率真、直接的笑容後,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甚至有人走到他身边,他都毫无所觉。
「唉!困了就去睡吧,何必在这里乱拨珠子。」解揶揄道。
「不,我不困,对完这本帐,我再去睡。」解君遥一回神,赶紧努力收摄心神,重新估算手上这本帐。
「哟!这麽努力做给谁看?不会太晚了吗?」
「爹,你……你在说什麽?」他故作镇定地问。「以前你不是老希望我赶紧继承你的衣钵,我现在这麽努力,不好吗?」
「不好!」解老实不客气地道。「我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风花雪月、饮酒作乐,而不是守在这里算帐。这麽大的转变,还真是奇怪哩!」
爹才奇怪呢!儿子变好了,难道他不满意?
「爹,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很高兴我终於想通了。」解君遥是这麽以为的。
「想通了,是吗?」解上前拍拍他的肩。「如果真的想通了,就去把人接回来吧,都好几个月了,难道你不怕她忘了你吗?」
「忘了我……」解君遥即时收口。「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够了,你已经够努力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雁儿。」解直接道出症结。「其实雁儿很单纯的,只要你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爹,你不懂,我……」解君遥苦涩地摇摇头。
是的,他会如此努力全都是为了火雁。他要让她知道他并不只是个会玩乐的纨绔子弟、一个没用的二世祖。这几个月来他拚命地努力,就是想做出点成绩来。
他成长了,不再是个只会享乐的公子爷。
但是,都好几个月了,两人分开这麽久,他实在没有把握再次与火雁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爹,我看还是算了。」没错,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去见她,怕那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没用的小子。」解忍不住骂道。「我还以为我儿子对女人多有办法哩。」
「不,爹,你不知道,雁雁她……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不知不觉中陷了下去,搞得这麽惨烈。
「呵呵!她要是一般女子,岂能拴住你解大少爷的心?」解讪笑问。「好了,去吧、去吧,勇敢一次,总要试了才知道。若不去尝试,你永远都只有半夜躲在帐房里哀声叹气的分。」
「我……我真的可以去吗?」解君遥有些为难。「爹,万一雁雁不跟我回来,那你和娘一定会很失望吧!」
「当然!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我的乖媳妇给带回来,知道吗?」
解君遥很想点头承诺,但他没有把握。
火雁是那麽烈性的女子,她会那麽轻易便原谅他吗?
「怎麽还是一副死样子?」解用力地拍一下他的背。「抬起头、挺起胸膛来,我没有这麽畏畏缩缩的儿子。管理商行的工作你都能够做得有声有色,怎麽才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搞不定?我不管,我要你亲口答应我,你一定会将雁儿带回来。」
看著他爹坚定的眼神,解君遥突然觉得信心十足。
「是,爹,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著雁雁一起回来的。」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解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皎洁的月光漫洒大地,在火雁住的「雁居」里,不时传来惨烈的低呼声。
「哎哟!讨厌,又失败了。」夜深人静的,她尽量压低了音量,就是怕惹人注目。
又一次将书拿起来顶在头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前阵子,二姊冰心和夫婿回来小住了几天,她乘机将她拉到一旁询问如何让自已姿态变优美的方法。不知道冰心是故意整她还是真的,竟然要她顶著水盆走路?
可惜她天生粗鲁,砸破的水盆实在不在少数。现在夜已深了,只好用书代替。如果顶著的水盆掉下来,吵到其他人不要紧,吵到娘事情可就大条了。
几个月前,凤小邪看到女儿气呼呼地回来,非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一脸开心地告诉她,她被休回家的时间比她预估的要晚些,实在值得高兴。
哼!什麽话嘛?哪有当娘的一天到晚在算日子,数著女儿何时会被休回家的?真是太过分了,要是现在让娘看见了,一定会笑她蠢,姿态好看又能挽回什麽?
「都是死遥遥害的。」她努著唇叨念著。
都怪他,没事干麽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她粗鲁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当初他们还不是高高兴兴地一起玩乐,他也没说什麽呀!怎麽来了个云柳柳,一切就变了?!
哼,云柳柳有什麽了不起嘛!顶多比她美些、艳些、娇些、端庄些……如此而已啊!
脸孔的美丑,她是无法改变了啦,但她的气质可以变啊!她也是可以很优雅、很端庄、很有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