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孤抬头,眸光一闪,随即吩咐属下道:「我们就先谈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鱼贯走出。
「姊夫,对不起。」花祖儿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歉疚。
「无妨,什么事这么慌张?」厉千孤了解这个小舅子,知道他是个懂分寸的人。
「姊夫你看这个。」花祖儿由怀里拿出一条手绢递给他。
厉千孤脸上一阵莞尔。「你给我一条脏手绢做什么?」那条手绢上绣着清丽的莲花,挺好看的,可惜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这是泽兰出意外之前交给我的,她说这条手绢上所沾的污渍,是老夫人......也就是亲家母,命杏儿端给我大姊的补药推倒所沾上的药渍。」
「是吗?」厉千孤点点头,欣慰地道。「娘对筝还是挺关心的。」
花祖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厉千孤突然想起他的来意。「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要不你也不会这么匆忙地来找我。」
花祖儿沉重地颔首。「泽兰发现这药味很奇怪,所以特地用手绢吸了些药渍,拿回来给我检查,检查的结果是......」
「是什么?」
「有毒!那盅药里加了无色无味的剧毒,这毒十分罕见,而且厉害,只要喝上一些,三个时辰内,那个人一定会暴毙,而且除非行家,否则绝对查不出此人的死因。」他慎重地说明。
「不──」厉千孤的黑瞳因恐惧而放大。「不可能,我娘......我娘她不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花祖儿摇摇头。「我也不相信亲家母是这种人,但是大姊说了,她曾亲眼目睹凶手将泽兰推入井里。姊夫,你要不要想一想,到底府上出了什么问题?要不为何一直祸事连连?这绝对不是什么孤寡命,也不是意外,我怕是──蓄意啊──更何况,若照你所说的『命中注定』,那死的人也应该是我大姊,因为你爱的人是她──除非你和泽兰之间有不清白。」
「别胡说,那怎么可能?」
「这就对了,事实证明,分明是有人蓄意妄为,姊夫,你千万要注意。」
「蓄意?」这句话让他胆战心惊。「可......可是家里人口简单,除了我娘和筝外,就只有桂叔、桂婶和杏儿他们一家三口了。桂叔、桂婶是我娘娘家的人,一向都听我娘的命令做事,从不踰矩;至于杏儿就更不可能了,她生性胆小、怯懦......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蓄意做这种事,祖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花祖儿就是明白他们一家人口简单,才会想不透。
「你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可是这药渍确实有毒,也是事实。」祖儿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对了,你家那个叫杏儿的丫鬟,看来年纪不小了,怎么没帮她说亲?」
「怎么没有,我娘替她问了几房亲事,她总是不肯,每次都哭得眼睛红肿,坚持要留在厉家,一辈子也不愿出嫁,我娘见她如此坚持,这两年也就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厉千孤很少管家里的事,他想了一会儿才记起。
「看来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花祖儿迟疑地道。
「祖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
「姊夫,你难道没注意到我说的话吗?」他停顿了一下才道:「我说那有毒的补药是亲家母嘱咐杏儿姑娘端进房的,我想亲家母也相信杏儿姑娘,可并不表示她没嫌疑,因为那毒不会无缘无故掺进补药里。」
这句话让厉千孤心里狠狠一悸。
他刻意去忽略这句话的严重性,不愿承认家里会有如此狠毒的人存在,但是往事历历,以前他将一切推给他的孤寡批命,没去深究几个与他订亲姑娘的死因,反正那些亲事是娘帮他订的,也非他所愿,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努力地开疆辟土,在事业上争取成就。现在一想,竟觉得不可思议。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去相信这种荒谬之事──
「糟了!」他俊颜一变。「照你这么分析,那筝在家里不就很危险?」
下一刻,他已化作飞箭般,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哇!了得,好俊的功夫。」花祖儿惊叹,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不对,大姊有危险,我得赶紧去帮忙才是。」
第十章
泽兰的死显然对风筝造成了莫大的伤害,幸好有丈夫的抚慰,也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这才让她稍稍释怀了些。
睡梦中,她突然察觉到些许声音──
「厉哥,厉哥!」她下意识的喊,眸子也跟着睁开。
「少奶奶,妳醒了?」杏儿腼腆地歉疚道。「对不起,是我吵醒了妳。」
在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后,风筝随即释然摇头。
「没关系。」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少爷呢?」
「少爷到镖局去了。」杏儿端了碗东西拿到她面前来。「少奶奶,来,把这药喝了吧!」
「药?」风筝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喝药?」
「这是给妳安胎的呀!」
「安胎?」风筝眉头越皱越紧。「喝药也得等吃过饭吧!杏儿,我肚子有点饿,麻烦妳了。」
杏儿笑得有点古怪。「用不着了,喝过药后,妳就再也不用吃饭了。」
「杏儿,妳在说什么?」
她脸上依旧噙着怪异的笑容。「喝吧,别问那么多了,妳不是很想泽兰吗?喝过药后,妳就会看见她了。」
「杏儿!」风筝有点惊讶。「妳......妳在说什么?泽兰她......她......」
「她已经死了。」她平静无波地道。
「是啊,那妳怎么.....」
她诡邪的眸光一闪。「难道妳想见她是假的?」
风筝开始觉得杏儿有些不对劲,可偏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喝吧!喝完了好上路。」杏儿将药放到她唇边。
「不──」风筝推掉了那碗药。
瓷碗落地所发出的清脆碎裂声,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杏儿,我不是故意的。」
杏儿仍旧面无表情,看来就像戴了张面具似的。
「无妨,幸好我这回有先见之明,多准备了些。」她走向桌子。
桌上放了一个锅子,还有几个小碗。
几个小碗?厉千孤去镖局了,泽兰死了,这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杏儿拿那么多碗进她房里做什么?
「对了,少奶奶,泽兰死的那天,为什么身上穿著妳的衣服?我记得那件水蓝色的衣裳,应该是妳的吧!」杏儿边舀汤,边不经意似地问。
「是啊!那件衣服是我的没错。」风筝不疑有他地答道。「上回妳弄脏了泽兰最喜欢的衣裳,让她......呃,有点难过,所以我就拿了几件衣裳送给她。」
「唉!」杏儿若有所指地叹了口气。「看来泽兰妹妹对妳真是鞠躬尽瘁,死得有点不明不白了。」
「妳......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风筝纳闷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瞳突然放大,差点尖叫。
原来......原来那个人是杏儿!
不!怎么可能,可泽兰被推下井时,她就站在旁边,只恨她当时被吓得全身虚软无力,连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更无力去揭穿杏儿的真面目。
但是她绝对不会记错这个背影的,午夜梦回,这个背影是她最深沉的梦魇,她永远也忘不了。
杏儿完全没发觉她的异样,添了药汤后,转过头来走向她身边。
「我的意思妳很快就会知道了,只要妳将药喝下。」杏儿又将药端到她唇边。
「不,我不喝,我不喝。」风筝完全无法消化自己所发现的阴谋,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闪着惊恐和水雾。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她是这么的柔弱、胆小、怕事呀!风筝想过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把她列为嫌疑犯过。
对了,她刚刚问起衣服的事,莫非......莫非她想害的人不是泽兰,而是她!
风筝整个人几乎快被这个可怕的消息给惊骇到崩溃了。
「为什么?杏儿,我对妳不薄,妳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她掉着泪,藏不住话地直问。
事实被揭穿了,杏儿竟也不骛慌,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
「是的,妳是对我不错,怪只怪妳千不该万不该缠着少爷不放,要不然我还真是喜欢妳呢!」
「少爷?」她不明白,这件事和厉千孤有什么关系?
杏儿露出个诡谲的笑容。「他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
「什么?」她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相信。「杏儿妳......」
「我从小就喜欢他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的,但是我配不上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爱着他。」她狠狠的目光朝风筝一瞪。「恨只恨妳们这些狐狸精,一个个想夺走他,妳们不知道吗?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天啊,她在说什么?风筝几乎都要以为之前厉千孤身边的「意外」,都是她一个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