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置身其中的三人。
萧北辰越窗而入后,两女征了好半晌,黎乡乡按捺不住欣喜,率先奔向他的怀抱。
“北辰,你终于来了!”
但他仅只给她一个安抚性的淡笑,随即寒着脸质问明熙公主。
“你到这里来胡言乱语,为的是什么?”他皱眉。
“你到这里来指责我胡言乱语,为的又是什么?”她冷笑。
一见情敌小鸟依人般偎着心上人,明熙公主先前的虚夸攻许,因他的出现,硬是惨遭拆穿的羞愧与尴尬,瞬间被妒忿踢到一旁纳凉去了。
萧北辰缓着怒气,平静道:“乡乡是我的朋友,来看她是稀松平常,才不巧让我撞见这一场面。不是我刻意来这里指责你胡言乱语,你不要混为一谈。”
他躲在窗外有好一段时间了。原本想等明熙公主离去才出面,但她的言语愈说愈失厚道,才令他忍不住出面制止。
“从窗口来看她是稀松平常?”明熙公主以为这是属于自己专有的待遇。
只怕关于他身份的秘密,她也得同这个女人共享。
“我认识乡乡远在你之前,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青楼出入份子复杂,从窗口进出是权宜之计,你别误会。”见她面露猜忌,萧北辰沈静地解释。
“好吧!”明熙公主努力平息清算的念头,“乡乡姑娘,现在你知道了?你占了我的位子。”她傲然示意偎在萧北辰身旁的人儿。
几时她堂堂一个公主,竟也得同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
黎乡乡眷恋不舍又尴尬万分地挪开身子,让他的身旁一空。
“廷安,你少说两句。”萧北辰轻责。
黎乡乡那紧抿下唇、粉颈低垂的失意模样,明熙公主也看在眼里。经他这一提醒,明熙公主就算再霸道不讲理,也该知道自己今晚咄咄逼人的过份行径,已惹得心上人不快了。
明熙公主闷哼一声,交叠着手退坐一旁,将场面交给他处理。反正她已确切占了上风,所有的帐容后再算也不迟。
面对黎乡乡的满腔痴心,萧北辰一向含混装傻。
平时他有求于黎乡乡。靠着她打听京师各地的情报,尤其是上层高官贵族与富豪的情报,好作为他作案的参考,这一点,不谙官场文化的朋友风从虎不便帮他。
尤其,青楼、醇酒、美人,纸醉金迷的魅惑下,多少男人愿亮出身价,只为博得美人一笑,让黎乡乡得以轻而易举地收集到萧北辰想要的消息。
但萧北辰待她仅是朋友之情,没多余的。眼见今晚明熙公主搅乱了一池春水,使得不必浮上台面的暧昧,不容再继续混沌下去,平和的假象一筛清,他也不得不当她们的面表明态度了。
“乡乡,你何必这么做?”萧北辰柔声责道:“今晚要是我没来,或者,今晚廷安没出面,你不就作践了自己?”
黎乡乡自逐渐明朗的幻灭中,掬捞仅余的一丝希望。
“你还是来了啊!”她的笑容,欢欣中带凄绝,“可见得你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萧北辰不愿给她无谓的遐想,郑重道:“只是,要是我没听到风声,你就以为我坐视不理了?”
“风声?你不是收到信才来?”黎乡乡狐疑地问。
“信?没有啊!”萧北辰略一揣想,瞥了心虚的明熙公主一眼。
“是我偷了啦!”她理直气壮地承认。心上人有偷腥的嫌疑,她自然有权捍卫她的爱情。
萧北辰无声地责怪了她,没时间计较细节,他忙问黎乡乡:“你信上说什么?”
“她说她想开了,决定今晚下海,价高者得。”明熙公主插嘴。
黎乡乡无言点点头,表示明熙公主没加油添醋。
“你这是何苦?”萧北辰叹了口长且无奈的气。
“逼你表态嘛!”旁观者明熙公主一针见血。
被冷落在一旁,纵然是她默许,总觉得心有不甘,她非要说几句话不可。
萧北辰心头怅怅不舍。
黎乡乡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他能前来阻止,或者标下她的初夜。但依他的个性,他不可能花那十万两黄金,黎乡乡应该很清楚他的习性;那么可想而知,黎乡乡在拍卖会前没见着他的人,没见他来阻止她疯狂的行径,想必也难过了许久。
也因此,她才决定作贱自己到底吧?
萧北辰又将矛头转向明熙公主,“那你出面搅局,又是为了什么?”
“刺探敌情嘛!”这回明熙公主可不是旁观者了。她毫不脸红地承认:“那封信,任谁看了都会怀疑她心里藏了什么鬼,我当然得出面会会她!”
再依她众星拱月的性子,自然是在拍卖会上抢尽花魁的风采才算。
这一役,证实黎乡乡的孤注一掷已输了。萧北辰与明熙公主问的唇枪舌剑,已彻底表明了他的立场——虽倾向护着她,郎心却在明熙公主身上。
两年多的痴心宣告空寄,黎乡乡心头挖了个大洞,心血兀自沮沮而流,泪珠也不禁涔涔湿了衣襟。
有那么一瞬,明熙公主鄙夷自己的坏心眼。
“乡乡,别这样!你别哭了……”
但见心上人焦急地哄着情敌,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明熙公主当下又坏心眼地决定——原谅自己的坏心眼。
明知明熙公主红着眼在一旁紧盯着他们,萧北辰还是不得不道:“廷安,你先回宫去,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要过几天呢?”她有意刁难。
他无语。
明熙公主还待讥刺几声,一见萧北辰眼色中隐含不耐与怒气,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预备下回碰面再算总帐。
她有权怀疑他们接下来的独处,是否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但她决定作个识大体的女人,不再做无谓吵闹,好修饰方才小家子气的难看嘴脸,弥补她在萧北辰心中的形象。
一头怒焰熄了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太差劲了,只得暂时依他。
但她没料到,再见面时,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第七章
还来不及探出女儿的心上人是谁家男儿,张太后便在一个夜里暴毙身亡。
毒杀太后的凶嫌侯太妃,推诿了几天,终于在张太后入验前,供出文皇后为幕后主使。
两嫌犯于是被阳廷煜收押天牢内。
顿时后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与她们往日热络、近日交好者,都被绘声绘影地传为共谋,后宫妃嫔们一一忙着划清界线,以免惹祸上身。昔日当红的后宫宠儿,如今人人避谈唯恐不及。
侯太妃因着先皇去世,早跟着失势了,既没有儿子可指望,又干脆地认了罪,注定是脱不了死罪了;但文皇后一向宠冠后宫,又是正宫娘娘和太子之母,这雄厚的后台背景,令她在一时半刻间,还让某些急于攀缘的人们抱持观望态度,一待文皇后有脱罪的迹象,他们便要争上前去表明真心。
但毒杀太后毕竟不是小罪,人人里足不前。
不过,在这当儿,还是有些想押大注的人。试想,若文皇后确定无罪,岂不错过一个亲近皇后、争取皇上注意的好机会?
明熙公主是第一个入狱探视的。非关攀权,她亦是众人攀缘的对象,她更不怕招来共谋的闲言闲语——宫中无往不利的天之骄女,怎可能谋害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事实真相。
狱卒连拦也不敢拦。
可惜明熙公主失望了。她的皇嫂并不多作解释,态度有如默认罪行。毋要使得骄纵的公主暂且无心去谈儿女私情,无心出宫游乐,也不想过问宫里大小琐事,但坤宁宫整日不见公主芳踪,她又是上哪儿去了?
“姊姊,皇嫂怎么说?”明芦公主来到她的身畔。
“什么也没说。”一身素稿的明熙公主伏在灵堂前,痴痴望着牌位。要不是担忧母后的安眠受到惊动,她早就冲进去抱着棺木大哭一场了,纵然她已哭过不只一回。
“皇嫂明明没有杀害太后的理由,为什么不辩解呢?”明芦公主思索着。
“你自己去问皇嫂。”明熙公主冷冷道。
明芦公主无言地低头。她不敢进天牢。
沉默顷刻,明芦公主又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明熙公主淡淡道。
“难道皇上不管皇嫂死活了吗?”明芦公主惊道。
“你自己去问皇兄。”明熙公主又是冷冷道。
明芦公主再度噤声。她不敢主动去见皇上。
她不敢的……还真多啊!明芦公主羞愧地自责。
提起皇兄,明熙公主也有满腹怨言,是以语气上不悦了些。阳廷煜几天前来过灵堂上了一回香,便再也不见人影了,明熙公主颇不能谅解。难道皇儿国事繁忙到每天抽个空上柱香也不肯?往昔,他可是天天上慈宁宫问安的啊!
明芦公主看出姊姊的不悦,却不知缘故,只怯怯低问:“姊姊,你已经守着灵堂好几天了,连晚上都睡这儿,难道不怕……”
“母后夜里来相见?那好啊!求之不得。”明熙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更何况母亲的魂魄来见,她高兴都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