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三妹,你们瞧!”何依君兴奋地指着茶楼上。
何叙君和何倚君朝她所指着方向望夫,只见一群人团团围绕着茶楼二楼,看那排场,似乎有什么显贵人物莅临。崎怜县除了县太爷勉强算得上显贵,又有谁会随身带着一票跟班?
再看茶楼门口,停着一座华丽的篷车,篷车前停着两匹白马,篷车之后又有好几匹马跟着,一名马夫正忙着喂马儿吃草。贫穷的崎怜县内无人以车马代步,这马夫显然也不是茶楼派的,而是随着这队人马而来,更加挑起何依君满满的好奇心。
不只她好奇,小地方来了大人物,自然引人指指点点。茶楼外早已围了一堆人看热闹,纷纷猜测这队人马是什么来路,何依君拉着大姊、三妹,也挤过去探听。
“请问这车驾是谁家的?”何依君问道。
崎怜县之花难得低下姿态来,一旁的年轻男人们人人抢答。
“听说是县太爷的远房亲戚吧!”
“我想不止,瞧这架式,大约是京里来的达官贵人。”
“嗯!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呢!现在茶楼二楼全教他们包了,这是崎怜县有史以来最阔绰的手笔呢!”
“那人长得怎样?有没有人见过?”其中有人代何依君问了。
“给人团团围住,前呼后拥的,没瞧见!”
“我也没见着。”
来不及听完所有人的意见,何依君雀跃地退出人群,忙拉着大姊和三妹一同往茶楼去,直嚷着要去看看是谁。
“二姊,你要去见人家?不好吧!”何倚君挣脱她的手。
“是啊!依君,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人家还不一定想见你呢!”何叙君皱眉,也不愿跟去。
“那我自己去好了,你们等我好消息!”说时迟、那时快,何依君勇往直前还不忘款摆生姿,风骚地将姊妹们丢在身后。
她相信只要是男人,应该都逃不过她的魅力,在崎怜县内一向如此。只求那男人别太老,也别太丑,最好还没娶老婆,已婚的诅咒他老婆已经死了,她不介意当填房,只要能当富家显贵的正室便成,祝福她吧!何依君在心里念着。
刚要上楼,便被守在楼梯口约两名守卫挡下,何依君转了转眼珠,朝守卫拋了个媚眼,决定慢点来。
她转头同掌柜的打声招呼,娇嗲地抢过茶盘,硬要代小二送餐。掌柜的在吹胡子瞪眼中,终于姑息了她。何依君的心思全崎怜县无人不知,如果让她攀上了楼上的贵客,说不定他也能分点好处,就算不成,送个美人上楼招呼贵客,说来也有利而无害,希望这位何二小姐别得罪他的客人。
同依君捧着茶盘,在晚到的何叙君和何倚君惊愕的目送下,骄傲地朝狐疑的守卫示意让路,然后婀娜地跨上楼梯。
一上了二楼,何依君很容易地找出这些随从们的主子。所有的人皆站着,只有三人是坐着的,坐上位的是名年轻男子,左右各生了一老一少。那少者是个冷冰冰的严峻男人,多看一眼都令人打哆嗦!何依君忙撇开视线,见那老者拱着手恭敬他朝那坐上位的年轻男子说话,主子铁定是他了。
何依君看准了,嗲声道:“大爷们,送茶点来了。”
轻移莲步靠了过去,何依君光明正大打量着那坐在上位,身穿藏青袍子的年轻男子。哇啊!是个俊公子,大约才二十多吧,相貌堂堂,天庭饱满,神情带了与生俱来的威仪,喔!这种人,崎怜县哪有啊!她的运气总算来了。
因何依君的到来与插话,三人暂时停下交谈,一齐朝她望来。玩味的、冰冷的、不悦的三道视线同时投射过来,令习惯了男人目光的何依君略感难以招架。她忐忑地放下茶盘,为三人分别倒了茶,才故作不经意地轻声问道:“三位大爷不是崎怜县人吧?敢问来自何方?”何依君巧笑倩兮,姿态优雅且谈吐不俗,相信任何男人都无法忽视她。
三人彼此互望,那严峻的男子依旧严肃,冷冰冰地无意开口,那老者有意打发她,坐上位的年轻男子却先说话了。
“我们来自京城。姑娘,你是这茶楼的伙计?”年轻男子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原来这小地方也有这等美人,而且别具风情呢!
“不……喔!是的,奴家姓何,刚刚才上工,所以有些紧张。”何依君腼腆地笑着,“要是说错了话,公子您可别介意喔!”丑话先说在前头。
“不会。”那年轻男子笑了。
老者看不惯何依君的行径,插嘴道:“主公,这里是茶楼,不是酒楼吧?这种纯朴小地方,也时兴请女伙计陪着喝茶?”他面带鄙视,将何依君比做了烟花女。
那严峻男人冷言接口:“举凡州郡县市的繁华起步,自是少不了这一调调。这纯朴的清贫小地方,大概也快热闹富庶了。”他以杯就口,瞧也不瞧何依君。
明着捧崎怜县,暗里损她有碍风化,比那老者更伤人!何依君气在心里,仍努力面带微笑。
“奴家家境清寒,不得已出外拋头露面,两位大爷难道……看不起奴家?”何依君说着说着,还咬起下唇,眼看着泪水便要滚落,真个一脸楚楚可怜。
年轻男子出声安抚道:“不,何姑娘,他们两位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是奴家误会了,对不起,两位大爷。”何依君一脸春花绽放。
她可真懂得见风转舵。“不必。”那老者哼道。
那严峻男人却连哼也不哼,摆明看不起她。
场面沈默着,沉默得足够让人怀疑她为何还不肯离去。何依君见撑不下去,忙找着话题逗留。
“敢问公子贵姓?如何称呼?”
“你问得太多了!”那老者脸有不悦,却被那年轻男子挥手制止。
“阳,阳奉阴违的阳。”他倒干脆。
阳?这是皇族的姓呢!何依君眼里发着光,“阳公子打算在崎怜县待多久?”
“马上便要起程。”阳姓男子笑道。
“这么快就要走了?”何依君的脸上难掩失望。
“主母正在京里候着,自然要快点敢程了。”老者插口。
“公子与母亲想必分别很久了,难怪归心似箭。”何依君自作聪明道。
“不!主母不是主公的母亲,是主公的妻子,全京城第一美人。”那老者存心让何依君下不了台。
果真一听说那男子已婚,何依君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尴尬地掩饰不安,下意识问道:“那……她人还好吧?”
“当然好。”他的妻子好得不能再好。
“身子骨健壮吗?”她忙问道。
见那男子对妻子似乎很满意,何依君心里一慌,竟将企图摊露。
“大胆!”冷眼旁观许久,那严峻男人这回先有反应,冰冷的字句自他口中一字字吐出:“你这个刁钻女子,打我家主母什么主意?想咒她吗?你可知道她是……”
“从虎!”那阳姓男子出言打断他。
“是,主公。”那严峻男子低头,撤回杀人态势。
何依君得到袒护,心中一喜,受到惊吓的心情略略宽松。
方才那男人的怒吼震得屋梁仍嗡嗡作响,若是仔细一瞧,还可发现他的手已紧按刀柄,待他的主公下令,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刀。
幸亏何依君已低下头去,但他的声音已够骇得人魂飞魄散了。
岂知,阳姓男子并非打算袒护她。
“何姑娘,在下的妻子并未得罪于你,你就算打她位置的主意,也不该如此吧?”如今他温和的声音转趋低沉,和煦的面容也罩上寒霜。
原先以为不必和这个民家女子一般见识,何依君爱如何献媚,也由她去,但竟敢诅咒他的爱妻,他也火了!
看样子,她的企图人家早已看透了。何依君心慌道:“对不起!奴家一时心直口快,三位请不要见怪!”她犹不想放弃。
那老者不悦道:“滚吧!小地方养出来的粗俗女子,没见识也没教养,主公是看不上眼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他看也不看何依君,大声挥手赶人。
何依君环顾旁人,寻求支持。
那名唤“从虎”的严峻男人虽松了刀柄上的手,面上仍带敌意,彷佛她犯的是天皇老子!何依君吞了口唾沫,试着以眼色哀求那阳姓男子。见他也冷淡着,不再护她半分,何依君终于死了心打算下楼,却因为听到楼下的声音而暂时停住脚步。
“我崎怜县虽是穷山恶水,养不出钟灵毓秀的仙姿玉骨,但总还胜过阁下铜臭熏天,仗势欺人!依君,何苦巴着这样的人不放?下来吧!我们回家。”
谁?
那女子的声音令三名男人面面相觑,心头火起。
楼下传来的是大姊何叙君的斥责与庇护。何依君满腔委屈有了依靠,心里一暖,忙又提起脚步,想奔回大姊的羽翼之下。
“站住!”这回出言的竟是那冷冰冰的严峻男子,他斥问何依君:“楼下何人?”宛若质问犯人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