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彤辉想到了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除了见不到爹娘,见不到一对儿女,好像也不是啥可伯的事。更何况,如果可以因此切断与皇上之间的孽情,岂不也算干净俐落?
父母子女情,己身情愁孽债,在秤两端摇晃,互有轻重,文彤辉荡在儿…自私一度战胜亲情,竟想何不干脆一死了之?也省得和阳廷煜互相折磨。
哦!是他折磨她才对!她哪折磨得了他!
理智复苏,想起了孩子又不舍了。也许,顺其自然较好……
“至于我要死要活,都不错啊!不过我是否会死还不一定的,你呢,倒是死定了!别到时是我看着你死,送你上路,那可就……”文彤辉的话就此打住。
侯太妃机警地四面张望,发觉毫无动静,根本没有人时,气得破口大骂,骂得文彤辉先是惊愕,跟着咯咯而笑。原来侯太妃所谓的大家风范,也不过如此而已!
她悠闲无畏的模样,气煞了侯太妃那张还称得上俏丽的老脸。侯太妃和文皇后入狱第二天,明熙公主怀着敌意而来。
“太妃,您为什么要害我母后?”她含着悲愤,怒视侯太妃。
侯太妃哭喊着:“冤枉啊公主,全是那个狐……”也许显得过于不逊,她连忙改口:“全是文皇后所迫,太妃也是不得已的啊!公主!你要救救我!”
明熙公主对她这指控一直半信半疑,回头看看文彤辉,等她解释些什么。
“皇嫂?您怎么说?”
“此事等着皇上定夺,本宫说再多也没用。”文彤辉静静坐在床前。隔着屏风,明熙公主只看得到她的模糊身影。
“皇嫂,皇妹一向着重您,希望……侯太妃所言并不是真的……”
“公主!我所说句句是真哪!”侯太妃抢道。
明熙公主以往横冲直撞的个性,自从碰了波斯女子的壁,狠狠丢了一次脸后,就略微缓和了些,她并不想为敬爱的皇嫂定罪,但照这个情势看来……
犹豫之间,侯太妃扯尽嗓子哭喊冤枉,文彤辉依然静默,明熙公主问了几句,见她什么也不说,也不禁有些失望。
“那么,皇嫂,您好好保重,皇妹期待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明熙公主最后一次试探,文彤辉依然淡漠以对。
她几乎要以为皇嫂认罪了。明熙公主咬着下唇,往屏风后模糊的身影再瞧一眼后,含泪离去。
“公主!你要相信我啊!”侯太妃依然不死心,对着明熙公主的背影喊道。
“人都走远了,你别演戏了。”文彤辉从屏风后走出来。
只见她穿着素色白衣,散着长发,脂粉末施,衣服虽然仍是上乘质料,但全身素白而无纹饰,与她先前的皇后朝服相比,实在逊色不少:最重要的是——她没带后冠。
“哟!”侯太妃夸张地尖叫:“穿成这样,装女鬼吓人吗?还是想扮楚楚可怜的模样,等着博取皇上的同情?”
文彤辉反顾侯太妃身端正礼服,一丝不苟,容颜修饰得极完美,也不禁笑道:“这样才像个阶下囚!我比不上太妃您懂得自得其乐,随遇而安哪!”
侯大妃一听,得意地笑了,正要自夸几句,忽然又闻脚步声,还未看到人影,她便大喊;“冤枉啊!”
文彤辉不去理她的鬼吼鬼叫,倾耳听着脚步来到她牢房前。
“皇后娘娘?”来人轻声叫道。
年蓉?
“年蓉,你怎么来了?天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文彤辉奇道。明熙公主进得来还有话说,她一个小小选侍,狱卒竟肯放她进来?
什么嘛!只是个选侍?侯太妃没见过年蓉,一听说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便退回一旁坐着,袖手旁观去了。
“娘娘!”年蓉扑上前去,紧紧攀着牢房栏杆,劈头就跪:“臣妾来迟了,臣妾自愿来伺候娘娘,请娘娘收留。”
“皇上答应你了?”
“没有……”年蓉低头。
文彤辉淡笑;“你还是回去吧!”
“但是……娘娘,皇上几时释放娘娘呢?”年蓉满怀希望问道。
文彤辉摇摇头:“也许后位不保,终身监禁,或者杀头赐死,全凭皇上决定。”
年蓉大惊失色:“难道娘娘真的做了?……呃,不!臣妾相信娘娘是被冤枉的,娘娘或许可以试着上书皇上,皇上念着旧情也许会网开一面,相信娘娘的无事,等查出真凶后。娘娘依然是大家尊敬的娘娘,臣妾相信娘娘的无辜!”
年蓉几时对她如此忠心了?文彤辉不如该觉得安慰还是好笑。
“这事就交给皇上定夺,你不必操心了。这儿不是久留之处,你快离开吧!”
“是!娘娘……”
年蓉起身,眼珠子转了转,面带犹豫,迟迟不肯离去,文彤辉忍不住问道:
“怎么啦?年蓉选侍还有事吗?”
“呃……娘娘,臣妾只是想让娘娘知道,臣妾对娘娘的忠心,天地明鉴,对皇上也是。”年蓉忙着补上一句:“娘娘,臣妾期待来日有缘,能再伺候娘娘左右……还有皇上到时,请娘娘看在年蓉的一片真心,能让年蓉有这个荣幸,伺候娘娘……还有皇上!”
拉拉扯扯说了一堆,总不忘加上“还有皇上”这句,文彤辉终于懂了。
敢情年蓉是来拉关系的,以待有朝一日她这个皇后鲤鱼翻身,也能拉年蓉一把……嗯!倘若以前,她是不介意年蓉这点小小谄媚把戏,可以代为安排,但现在的情况可能要让年蓉失望了。
“她都自身难保了,你还妄想她助你一臂之力?”侯太妃远远在一旁插嘴;“别想了!就算她无罪,继续当皇后,继续专宠,也只管自己,哪会管你的死活?到时你反倒要担心自己的处境呢!你小小一个选侍,斗得过她这个皇后吗?”往昔她好歹也是个淑妃,可就斗不过张皇后呢!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年蓉回头望了侯太妃一眼,有些迟疑,又以眼色询问文彤辉。
侯太妃继续冷嘲热讽着。
“不过呢,她是注定没有翻身之日了,毒杀太后的幕后真凶就是她啊!与其求一个泥菩萨,倒不如去向皇上下功夫,还有点用处。”透过年蓉的嘴,侯太妃可以宣扬文皇后的罪,到时众口烁金,喔,不!是众志成城,文皇后还有戏唱吗?呵呵……
这话正给了年蓉一记当头棒喝,她犹疑不决的眼终于清明,不失礼数的跪下;“臣妾这就去求皇上,或许皇上会开恩于娘娘,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
年蓉从容离去。
“哼!听说你没用处,马上就跑了。”侯太妃撇着嘴:“你也别寄望她会向皇上说什么好话,就算要说,也都是说她自己的好话,见风使舵嘛!谁不会?”
全都是侯太妃一个人的话。
文彤辉不予理会。只不过,连年蓉也会乘机巴结,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是荣华富贵惑人,还是皇上迷人?但,皇上等于荣华富贵,这是错不了的。
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宫妃的面孔。郭捻香、郑美鹃、陆雪莲、连依伊、戚清、方萱梅……这后宫,又有多少颗心是真诚的?就连他的……都不是吧!文彤辉隐没屏风之后。不去理会侯太妃的毒言恶语。
第十章
度过暗无天日的第三天,这表示,阳廷煜不闻不问已有三天了。
第四天,当戚清出现时,说实在文彤辉已经麻痹。这个天牢还算是天牢吗?简直人人来去自如,皇朝宫廷的治安令她忧心。
“天牢重地,戚才人怎么来了?”文彤辉懒懒问道
“臣妾感怀娘娘大恩大德,特来探望娘娘。娘娘,这儿是一些补品,臣妾手炖的,您趁热尝。”戚清将篮子放在地下。
“不必了。戚才人,天牢重地,任何人都不该来的。要让
皇上知道,本宫可保不了你,你快走吧!”文彤辉道。
“不劳娘娘费心。”戚清抿着嘴,以袖遮口道:“皇上待臣妾很好,不会怪罪臣妾的。”她的语气洋溢满怀幸福。
文彤辉从漠不关心转而怔住。听戚清的语气。
“这两天,皇上召了臣妾服侍,还要臣妾今天再陪他呢!”戚清红着面颊,答道。
“哼!不要脸!又是一个狐狸精!”对面也跟着沈寂一天的侯太妃,又忍不住插嘴。
戚清也不理她,迳自亲热地向文彤辉示好。
“皇后娘娘,臣妾感谢您的提拔,如果没有您拉臣妾一把,皇上至今还不把臣妾放在眼里呢!”戚情满口感谢,但听在文彤辉耳里,却别有一番“刺”味。
“哦?本宫是该恭喜你了?”文彤辉冷冷道。
“谢娘娘。臣妾今后一定会更加用心地服侍皇上,以报娘娘知遇之恩和皇上宠爱之恩,娘娘可以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戚清低着的头忽而抬起,面露得意,两眼含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疾射文彤辉,利得教人心可见血。
原来她已经落魄到连个才人都可以上门欺负她了!文彤辉冷眼回视,不为所动。她本不曾把戚清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