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秋想想,蹚这淌浑水还真是有点大胆,钟公子毕竟财大势大,要是他发起火来,她一个身处异乡的弱女子恐怕就完了。
不过,那样温婉柔和的男人,想发火也不容易吧?也许就因这点,她才会如此大胆地建言于他,不是吗?环秋微笑着想。
阿清没注意到她突来的笑,因为他也落入了更深的思念洪流。“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有时下手不够俐落,未必是不精明,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你认得他?”“金陵人都认得他。”阿清简单的推托,转题道:“既然这是钟家的粮,那我就收下了。”
环秋很高兴他没有拒绝,不过突来的晕眩不容她高兴太久。她伸手摸了摸额角。
“你不舒服吗?”阿清看出她的面色不对。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环秋揉揉太阳穴,躺了下来。
“那好,你睡一下,我去打点野味,给你补补身子,很快就回来。”
阿清拿起猎具,又看了看环秋才出门。
“哈啾!”环秋揉揉鼻子起身。
身上没穿衣服光盖着件袄,空空的不够密实,还是先把衣服穿起来吧!环秋挣扎着起身,将烤干的衣衫穿上。
穿了衣衫,里头松松的,还是冷。环秋从角落里捞出湿透却未烤的内衣肚兜及里裤。刚才不好意思让阿清帮着烤干这几件,藏了起来,如今他出门,此时不烤更待何时?
她爬到床尾,捧着衣服就近火堆。虽然距离有点远,她又偷懒怕冷,不想下床,只好就这么死命伸长手臂,拎着衣服烤着。
时间也不知多久后,环秋虚弱的手臂感到酸疼了。
“袁姑娘,小心啊!别烫着了。”阿清的声音传来。
环秋抬头见到阿清站在门口,手上提着只野鸡,脸上充满关怀之色。
她意识到自己不自然的高难度动作,挣扎着要爬起身,谁晓得一个重心不稳,跌下了床。
“哎哟!”环秋在跌落地之前,阿清实时上前接住了她,两人霎时楞住。
这个姿势相当暧昧。阿清实时捞住她后,才发现左手揽住的是她的纤腰,右手竟一把抓住了她的胸脯。胸脯!?……
触手处隔着薄薄的衣衫,隐约可感觉到她饱满丰盈的胸脯,很显然并未着里衣,阿清以丰富的经验判断。随即,他像是着火般,猛然缩回了手,当然,怀抱中的软玉温香这回免不了跌下床的灾难。
“唉呀!”一声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阿清尴尬地猛道歉。为让她跌地而道歉,为触及她的身体而脸红。
环秋以唉疼来掩饰羞意:“你想摔死我啊!”她揉揉几乎跌成两半的屁股,闻到了烧焦味。
环秋想起她的衣服!
“我的……”环秋见到火光中的衣服,张大了口:“啊——”
阿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火堆中的那片布,想也不想,伸手便往火里迅速抄起那块红色的烧焦破布,赶忙扑灭黏上红布的火焰。
他检视了一下。红破布当中已烧了个大洞,其余部分也焦黑残破了,可怜,看样子她很喜欢这条手绢,他实在帮不了多大的忙了……
等等!手绢怎么会有细带?好象还不只一条?阿清清醒了过来;这东西好眼熟,他绝对不陌生,他曾经见过、碰过不知多少件,各种样式、各种颜色都有,这东西的名称叫做——
肚兜!
阿清几乎也要大叫起来。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环秋,嘴张得大大的,又看了看那片“布”,终于决定丢给她处理。
“对——对不起!”阿清从来没这么连连道歉,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彻底扫尽威风。
不过是稍稍的亲昵与些微的暧昧,还不及他往日的狂浪放纵,何以他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为此感到阵阵战栗?
环秋看着他从火中救起她的肚兜,看着他张着大口像塞了个蛋,看着他脸色红炽像火,然后急遽转为青白,如见了鬼般一连串滑稽可笑的动作,一反他以往的冷静沉稳,她实在忍不住了。
“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
环秋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笑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笑的肠子打结,眼角流下了泪。
她笑瞇了眼,没看到阿清见她狂笑而不知如何自处的窘样,否则她会笑的更严重。
真的很好笑!她拍着床,不掩饰也不夸张地诚实表达心情,但也借着笑,有些心虚地逃避着方才亲昵的尴尬与刚刚才察觉的情意。
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老天!
环秋一向不轻易表现情感,不懂得撒娇耍赖,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安静得让人忘了她的存在,就像这些年来,她不曾出面驳斥关中的流言,静静承受一切。
不过,一旦让她认定了目标,她就成了耳聪目明的猎人,极具耐性地接近并捕捉她的猎物:像她守候了多年的表哥,虽然四年前并没有成功。
如今她发现了新的目标——阿清。
她被那落魄却迷人的外貌吸引,接着又隐约发觉他气质与身分的不协调,进而诱使她一探究竟。短短的一阵子相处,到目前的接触,从好奇到倾慕,她死寂多年的心湖开始微微翻搅,泛起阵阵涟漪。
该说他倒霉,还是她慧眼独具?她盯上他了。
***
“吃药了。”阿清端着辛苦熬了好几个时辰的药,小心地凑上前去。
“可不可以不喝?”环秋垮下了脸。连续两天喝这种苦药,都喝了好几斗了,她实在受不了。“我明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床也不必喝药,为什么还必须待在这里跟坐月子一样动都不能动?”
“坐月子喝的药就更多!”阿清有耐性地道:“你只是着凉,喝完这一碗就让你下床,不必再喝,如何?”
环秋闻言,火速地将药咕噜咕噜喝完,根本忘了刚才抱怨的苦,然后愉快地跳下床,让阿清不禁失笑。
“天决黑了,我送你回客栈吧!”他望着她纤细的身影道。
什么?她病一好他就赶她走?环秋如朝阳初升的愉快心情罩上了阴影。
“不好吧?这山区路难走,你的腿又瘸,恐怕陪我走不到客栈,天就黑了,还是明天再走吧?”环秋打着算盘,想多赖一刻。
她并不知道触犯了阿清的禁忌。她可以说他的腿“不方便”、“不良于行”,但他就是听不得“跛”、“瘸”两个字,这是他的心病,尤其当对方是恶意嘲笑时。
阿清铁青着脸,一扫温和沉静的神色,像是瞬间戴上了面具,教人胆寒。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是心头的自卑难以控制地引出他的怒火。
“那你明天自己回去吧!请自便!”他恶狠狠地强压几乎狂爆出的火气,拐着异常迅速的步子,“砰”一声关上门,丢下环秋一个人。
怎么回事?他生气了吗?环秋眨着眼问自己,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如今是可以多留一晚了,但身边没他陪着,有什么意思?环秋遥望着紧闭的门,怔怔发起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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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Pinepro's G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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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上三竿,将近中午,湿溅溅的雾气均已蒸发散去,暧洋洋的阳光也因正午即将到来,似要为雪耻昨日被乌云大雨抢了锋头般,威力渐渐强盛起来。
环秋依然没有见到阿清的影子。他在外晃荡一晚吗?一个晚上没睡觉?要是遇上了野兽怎么办?环秋辗转反侧,担心了一晚,将要天明才入眠,醒来依然见不到阿清人影,不禁惶然。
门此刻有了动静。
“阿清!”环秋惊喜地看着他进门,见他形容有些憔悴,忙问道:“你昨晚一晚没睡吗?”她看到他眼下的黑眶。
“我送你回客栈。”阿清面无表情道。
“你昨晚生气了吗?”环秋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弄清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没有。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启程。”阿清避着话题。他也觉得昨晚突来的怒气十分不该,但又不愿开口道歉,板着的脸孔十分不自然。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走吧。”环秋静静道。她的眼睛始终离不开阿清,始终找不到与他对视的机会。他在逃避!
阿清迅速扫视她的容颜一眼,又心虚地避了开。
一路上,两人怀着重重心事。阿清不想多说话,但环秋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脾气,不甘问题就这么搁着,死命追问着,逼得阿清直视问题的核心,逼得他不好意思再将无故的怒气留在心里,反对她衍生出重重歉疚。
“我想我该道个歉。”环秋突然道。
阿清不解。明明该道歉的是他啊!
“你不喜欢别人谈论你的腿吧?”环秋的脑袋还算灵活,一推敲就差不多有了答案。
阿清无言地看她一眼,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