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优闲地负手于身后,缓步绕着,笑意盈然地打量着场子内的状况,-沉醉于事业成功的满足当中。
既然名之为"白银",自然有它的特别意义-----凡进了这场子的大门,赌客手中的筹码必须是白银。"白银赌坊"不收金子,不收银票,不收珠宝首饰、古玩奇珍,只收银子;最低筹码是一两银起,上限则是百两银,整数计算,不得超过或不足。
同理,"黄金赌坊"只赌黄金,自然来者非富即贵。但这种人毕竟不多,是故"黄金赌坊"开门做生意的次数最少,多半是聚集了少数几名富豪显贵,约了时间,才上这儿来叩门,请赌坊当公证;并抽赌金一成做为佣金。"黄金赌坊"不当庄家的原因很简单,叩黄金门的人,来头通常不小,下的注又大,有了纠纷,。动用官府的势力恐怕也难以摆平,江老大当然不想趟这混水。
至于"铜板赌坊",自然只赌铜板,下限是一个铜上限是千个"铜板"是为了下阶层和畏惧高额赌码人们所设,来者不拒。
"铁皮赌坊"则是破铜烂铁皆可赌,以物睹物。端出的是什么。因之,常有可能出现以石头赌宝玉的,只要两方肯赌,就能成一赌局。这个场子生意也多,赌局却桩桩怪异,比方说有些赌客在别个场子散了家财,逼急了异想大开,拿着老婆来赌,妄想赢人栋房子,彻底翻本。要不是江老大不许卖妻女的劣出现在她的场子里,否则还真有可能成交。
此刻,江老大眼睛亮得发光。
"白银赌坊"是她最爱巡视的场子。这儿既称"白银",环顾场内,自然所有的赌客手上拿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陶醉地四处张望;白光的闪烁烁,此起彼伏。
"呵-------还是银子最可爱,银白的色泽又亮又美,白花花的银子啊!亮晃晃的光芒啊!
"嗯?怎么有除了银子之外的闲杂物出现?"
眼尖的江老大一个哼声,见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衣着寒酸,手里拿着一张极可能是银票的纸,红着脸,站在三号赌桌前犹豫了许久,不敢下注。
江老大皱眉头,对着身旁的男人道:"纪老三门口的告示难道教风吹掉了,还是教牛屎污黑了,不然怎有人不懂场子规矩?"她指那书生示意。
纪老三忙道:'没有!老大!告示好好的贴在墙上,没有掉也,清楚着哪!我刚才还看见,至于这小子,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雏,教他兑了票就是。
果然!只见庄家撩任性子解释'白银赌坊"不收银票的。你要下注、先去将银票兑现。这是场子的规矩。""我-----我-----"那落魄书生吞吞吐吐。
还杵在那儿做啥,去啊!我们可不等等人的。"庄家不耐道。
"我-----我可不可以先借几两当本钱?"书生小声道。
"你手上有银票,还借什么?更何况。咱场子是不能赊根子当赌本的。"
"我-----我也不想输啊!但是,输到这步田地,不翻本又不甘心,我手头上的现钱就只行剩下三个铜板。。。。。。"书生嗫蠕着。
"那就去"铜板"赌坊!"白银"不是你来的地方。"庄家没有好气的说。
"可是,我输了好多,赌铜板几时才能翻本?大爷?你行行好。赊我银子吧!就一两好不好?"那书生哀求道。
又是一个梦想一夜致富的赌徒。江老大暗暗摇头,"你手上那张票子是假的,拿好看的?不能赊就是不能赊,你当"白银赌坊、'的规矩是屁啊?瞧你还是读书人的模样,外头的告示看不懂?"庄家劈哩啪啦地责备了一番。
"那我----我去去就来;一定要等我!"那书生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捏着票子急急地想要离开。
欲速则不达。那男人低着头,一脸不愿见人的模样,只顾快快出门兑银子,便莫名其妙地撞上江老大。
"唉哟!你走路不看路吗?"江老大吃痛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啊!姑娘----"当他抬头见着与他相撞的是个女子,脸不禁红了起来。奇怪,赌场里怎会有女人?还是个挺貌美的女人,他赌了三天还没见过半个女人下场呢!
"你是输了多少?这么急?-----咦?"江老太低头问。
"这是?"她随意瞧了银票一眼。不梦大惊失色。
"请还给我。"那书生急道。
"房地契,你要卖家产?江老大眉头拧了起来。
"姑娘,这里不是女人家来的地方,你手上拿的是我的祖产,请还给我,快回去吧!"
江老大右眼圆睁,随即又眯起眼,"人输得山穷水尽,还打算卖祖产?"她的声音有山雨欲来的血腥气。
只可惜声音听起采依然娇娇柔柔。那书生纵然有些惭愧,但被个女人责问,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只见他面露不豫之色道:"这是我的事,妇道人家不该多管闲事。快回家去吧!这里不是良家妇女来的地方。"
完了!一旁的纪老三为书生捏把冷汗。
怎么今天尽碰见些猪头男人呢!外头才刚骂了一个猪头三,里头又来下个猪头书生,哼!
江老大皮笑肉不笑,"那么这位公子爷,瞧您是个读书的人,不知可有功名?"那个书生以为江老大对他动了心,心头飘然,"刚中过乡试,是个秀才。"毕竟美丽女子的倾心。是让人熏然欲醉的。
"喔!"江老大一脸恍然大悟。"良家妇女不值得进赌坊,可是秀才赌到散尽家产,变卖祖产,十年寒窗寒到赌桌上,还真寒尽你祖宗十八代的面子!"说到未尾,声音是又尖又苛的。
读书人身居社会阶级的最上层,人过功名更是人人尊敬,不论贫富皆享尽特权,自然不同一般贩夫走卒,秀才不思上进,活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赌客们为瞧热闹,纷纷停下手,齐齐跟着点头。
"我---我----你说的是,可是----"那书生涨红脸,想起除了祖产,已输尽了所有家财,他又羞又愧,但还是不甘心。
赌上瘾的人,要他放弃翻本的机会,可比登天还难,江老大开了这么多年的赌场,见多了这种人。她虽然赚钱,但她的场子不诈赌,不赊赌本,不做诱人跳赌坑的勾当,所以她也从不同情这些自甘堕落的败家子,但这人毕竟是个秀才,她一时动测隐之心,不忍心,想帮他。
'你等着。"
江老大朝身旁的庄家要了一锭银子,又朝那书生"这是你的房地契",这是五两银子,拿回去,别想再赌了,也不要典押或是变卖祖产,从现在起,我保证扬州城内没有人接手你的祖产。至于银子怎么运用随你,就是别想再续赌,扬州城内也没有一家赌馆会让你进门,没人敢跟你赌。一年之后,你可以带着五两银子,回到这儿还利息多少随你给。现在,滚出去吧:"
"你----你究竞是谁?"那书生听她的语气,不免有心惊肉跳,她是什么人,这样霸道地断了他的"赌路"她真有这样的影响力?
"我是这儿的老板。"江老大没好气道。
"对啊!"书生醒悟了。早就听说海派赌坊的大老板是个女人;怎么早没想到?他上这儿是因为海派的场子最公正,也最少人滋事,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传闻中的女老板,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汗颜啊!
"好!我陈子明在明年的今天,--定登门拜访,将五两银子连本带利地奉上。谢谢你。"他躬身一揖,读书人的骨气被骂了出来。他暗暗誓言要中举,要发达,要还她百倍的五两,要功成名就让她瞧瞧!然后。。。。。。当头棒喝之后,他看着貌美如花的江老大,有了一丝丝的绮念。
"我等着。"江老大好整以暇道。
陈子明心头振奋不已,这算是一个约定吧!传闻她是个老姑娘,还没许人,可是今日一见,怎么看也不会过了二十,她到底多大年纪?满二十了没有?:
陈子明离去时,满脑子装的是伊人一个。
一年!他只有一年的时间!陈子明激励着自己。
江老大满了二十没有?'一早在五六年前就满了!只是她生就一张清傲秀气的脸庞,加之尚未出嫁,在江家经营的是自己喜爱的赌坊事业,整日随心所欲,逍遥自在,自然比不得其他同龄已婚甚至为人母的少妇们。身材既不见发福迹象,也没有一丝无情岁月的痕迹。
老夫爷何其厚爱她,都二十五、六了,容颜像才十九。是她驻颜有术?才不!
她每天照镜子的时间,不会比她摇一回骰中盘再掀来得久。
她一年花在衣服上的钱,抵不上她赌一回所下的注。
'她嗜酒,嗜食辛辣,管他气燥上火,肝脾失调,她的肤质依旧细腻雪白,不上胭脂花粉,也强过盛妆的曲龄少女。她丽质天生,脑子里只有骰子、银子、场子--全是她的事业--这些,让她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