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冠突着眼珠:“怪怪……有够违背现实的,那第一次恋爱要是失败,不就不用活了?还是找到了下一个,就把以前那个当作屁?那,你是我的屁,我也是你的屁?哈哈哈……”他很夸张地笑着。
我也难忍笑道:“所以才叫小说啊!”
“舅舅,我要找妈妈……”小祖宗静默太久,终于又发难了。
许锦冠一脸为难地看着我,有些犹豫和不舍,我拿出纸笔,写下电话给他:“回去吧!有空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过不要太常打,我很讨厌接电话,你记得的。”
许锦冠郑重收起来,突然可怜兮兮道:“那……临走前给我一个吻吧!我哈好久了。”
我愕然,随即摇摇头,不可能的,我生性与人生疏,不可能将一个吻当作打招呼,或者表示友好,唯有我爱的人——而且必须是现在所爱的——才可以得到。我不想当日利用卢永霖来对付林琪珊,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而且又在大庭广众之下。
“真的不行?”他又问。
说实在我有点心软。回忆敲着我想当年,我也曾在清晨守在他的宿舍门口,只求遥遥看他一眼;时时去电机系找李佟轩,只为电机系在工学院里有他,而工学院里有他的新任女友,他新任女友的身边有他……
期待冷着脸与他漠然擦身而过的那一瞬。
这些,我不想说出口。毕竟我现在心有所属,枷锁一套上,我的心就不自由了,不能放任自己去影响他,这对他不公平。
“小朋友,阿姨亲一下好不好?”我笑着对孩子说,孩子也对我笑笑。真是可爱,我点点她的小小鼻子,亲了她小巧的——真是很小巧的嘴。
刚刚才想着对孩子解释口水跟细菌中冰淇淋的关系,没想到我正在作错误的示范。
“来!现在代阿姨亲你舅舅一下。”我笑得有点奸诈。
就这样被我推托过去,许锦冠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打哈哈:“好吧!间接接吻,也好。”
许锦冠被动地接受孩子兴高采烈的吻,先是脸颊一个,他不满意,缠着孩子跟他嘴对嘴,啧!可怜的小孩,希望将来这个吻不会成为他童年的一声恶梦。
“雅雁,你什么时候跟人生了孩子,怎么都不告诉我?”罗羽倩娇柔的声音于此刻冒出。终于来了!迟到超过一个小时的死女人!
我和许锦冠同时会心一笑,又来一次误会了。
罗羽倩轰了我一炮:“我知道你们的气氛很好,感情很好,但是啊!刚刚有个开黑色轿车,戴着墨镜的男人,在路边死盯着你们两个,连脸色都是黑的,不晓得是不是认识你们,两位小心喽!”
卢永霖?我下意识到想到他,背脊跟着冰飕飕。
不会吧?小说中那种误会场面,不该这么凑巧的搬到现实的生活中来吧?才说了,小说归小说,现实归现实,不会这么巧吧……
许锦冠饶富兴味地看着我,我沉不住气,赶紧冲至路边。
来往的车辆咻咻,行人勿勿,烟尘满天,就是什么也没看到,他走了吗?
我心里有点慌乱,随即一想,卢永霖不至于那么不讲理的,他若怀疑,应该会来问我,我的解释可以让他消去疑心,毕竟我问心无愧!
明知道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就是无法安心。
是谁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又是谁说——历史,除了人名,其他的都是假的,小说,除了人名,其他的都是真的?
拉拉杂杂的浮现脑海的,全是不利于我的念头,怎么这回,我会怀疑起小说情节的真实性,我担心起它发生的可能性?我就该很清楚,不会是真的。
我真是很杞人忧天。
第八章
“你生日?今天?”卢永霖的眉毛一挑,笑得怪复杂的。
“嗯!”刚刚才不经意地一瞄几百年没看的月历,才晓得自己又老了一岁。
“三十岁生日?”卢永霖进一步又问。
“呃……”我刹住了声音。记得是曾经这么告诉过他的,但我怎么会陷于不义呢?灌自己年龄水,实在不是正常女人会做的事。
“那你比我还大几个月!我三十几岁生日还没到。”见我犹豫着,卢永霖随之道。明知我骗他,他还笑得坏坏的,挪揄我?
我硬着头皮告诉卢永霖,真话。他没说什么责怪我的话,问我要了身份证,仔仔细细地正反面看了又看,对着上头我那张国中时代清汤挂面的大头照笑得很愉快,然后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
礼物?那好几年没收到过生日礼物,但是有人送人礼物总是好的,不收白不收吗!只是,想不出除了缺钱以外我还缺些什么,实在难以启齿。
卢永霖也不理我,耐性地往着转来转去。见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我也不知是找麻烦还是找死,灵机一动——
“送我一颗钻戒吧!”我颂谜底。
“你怎么会想到要钻戒?”卢永霖的表情有点纳闷。
是我狮子大开口吓着他,偏头一想,我想到个很充分的理由。
“买任何一样东西,总会先考虑它的品质,挑最久的保质期限,希望用得特久,可是呢,用过一段时间就发现东西坏了,但赝品制裁差,算一下才知道原来的时间已经已经过了好久,早超过保质期限,这种遗憾多讨人厌,你说是吗?”真不错!讲话像是写小说一样,我是个摇笔杆的,卢永霖静静地听着我说话,等着看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又道:“东西用久了,有感情,人住在一起久了,也有感情;只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持久,避得了这种遗憾?衣不如旧,人不如故,东西本来不如人情来得久,生命却比很多东西来得脆弱,比方说密度大的钻石就是喽!宝石类的东西,还真是天长地久呢!”
听起来很有一些道理,其实逻辑上破绽百出,只为了掩饰我一些私心罢了。真正的理由是——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要脸皮够厚,卢永霖就肯送我钻戒?还有,是否真如林琪珊所说的,卢永霖对女人是这样的慷慨?那么,我到底算是他第几号宠物?他对我又能慷慨到什么样的程度?
怪不得我怀疑。林琪珊如果是想挑拨离间,那么她成功了!用弃绝一切的退场姿态,撂下一个疑点,威力比咄咄逼人还有效;我不会因她的威胁而退让,但是,不论我会不会将她的话当成挑拨离间,这个疑点将会在我心中无限扩大,大到可以让我想用一切方法去试验卢永霖。
我够理智,够聪明吗?我理智的知道自己抗拒不了这种怀疑。林琪珊真是了不起!她光荣退场,然后留我这个表面赢家从此战战兢,她才是个赢家——输的漂亮的赢家!
卢永霖面色怪异地看着我许久,看不出心里在琢磨什么,突然脱口而出的话却吓了我一跳:“天长地久,你在暗示什么吗?”
啊?
“暗示我向你求婚?“卢永霖的牙齿闪得晶亮,无波的脸孔跟着绽放笑意,表情转为轻松,看不出认真的程度。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不管送或是不送,纯粹只是个礼物而已,怎料他会提出钻戒的一个重要的意义——结婚?奇怪,钻戒对他来说,不就是个讨女人欢心的东西,没有这层意义吗?
“这个……”我脸颊发汤,话说不出口。
“既然你天口,我会认真考虑!”卢永霖笑得更开心了。说得好像我向他求婚似的,高兴成那样?
“怎么你……”他明明不将送钻戒看成一回事的,怎么这回改了口了?
“我应该没会错意吧?我可不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喔!”卢永霖两手圈过我的腰,将我揽进怀里。
是吗?当初岳馨莲藉着钻戒来暗示他,被他一口否决,为什么今天他反倒认真起来?
“呃……我只是想要个有纪念性的礼物,别想这么多。”我干笑着想挽回些什么。如果他晓得我打算拿去卖……
“好吧!先带你去挑钻戒,其他的再谈。”卢永霖跟着将错愕中的我拉出门。
还真的啊?结婚……对我来说是好遥远以后的事。写小说写习惯了,虽然步入礼堂是小说里天经地义的结局,也是规格化的市场公式,但是现实生活中,找个男人和我共度一生,却是我暂时不愿去面对的人生考验。
我得承认我很懒,爱一时并不难,爱一辈子?我怕我没那恒心。
除了要担心他会变心,我更担心自己会变心!既然连自己都没有不变心的把握,哪能要求别人也发下同样的誓言。
以为卢永霖爱的可能不只我一个,是很让我难过的,但试想我生性与人生疏,难以预料真要找个男人天长地久的相对一辈子,哪天我会不会因厌腻而突然逃掉。
这么一来,我似乎也无权要求什么。
况且,要谈结婚,不光光要有爱情,还要有相当的包容与耐性,以及对一个家庭的责任感,以上除了爱情,我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