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殷辰花怒斥。
「妈,我不会因为妳要断绝我的经济来源就不敢回美国读书,我早就该独立自主了。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不当老大就离开妳身边。再怎么说妳也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可是,我的人生我想自己掌握。」
严思诚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懂了!去收拾你的东西,叫豹头帮你订明天飞美国的班机。」殷辰花冷着张脸说。
然而,严思诚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坐在这里是掌握不住你的人生的。」殷辰花略带讽刺的口吻,斜睨着他。
「我听妳说过--如果我要回美国,妳会让--蝴蝶跟我一起走。」
一瞬间,没人看见殷辰花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要带蝴蝶走?」
「是的。」
「不行!」殷辰花断然拒绝。「她是天门帮的人,不是你说要带就可以带走。况且,你已经不再是天门帮的人。」
严思诚一听,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可是妳说过--」
「你不是怀疑我说谎骗你吗?那就是喽。」殷辰花毫不在意地侧转过身。
「那--如果我离开了,她--」
「这不用你担心!天门帮需要她的地方还多着。」
「妳还是要她继续当杀手?」
不用看他的脸色,从声音里就可以发现他这时候有多着急、多激动。
「你都要走了,还管这个干什么!」她不耐地冷哼一声,毫不理会他的紧张和不安。
严思诚无语地闭上眼睛。
不知怎的,他就是放心不下素仪。她毫无表情的脸上、刻意冰冷的眼底,究竟隐藏着多深多大的伤害和绝望,想到就令他感到心疼不舍。
「社会是很现实的,黑社会也一样。有利用价值的,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心知肚明他心头那点心思,殷辰花继续不带感情地说:「一个超级杀手,可是每个帮派不可多得的秘密武器;更何况,蝴蝶是我费了十多年心血,苦心栽培成的,你要带她定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一句话,令严思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起来。
要念书在哪里都可以念;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素仪一样让他牵肠挂肚的,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罪恶感,让他心疼到不忍丢下她一人离开组织。
「那我--」
「没关系!既然你想回美国,我不会阻止你。我宁可你回去,也不要你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组织里;这样对天门帮来说,太危险了!」
殷辰花无所谓的神情、冰冷的语气,让严思诚心里涌起一股落寞。
他默不作声看着他母亲,突然忘了该怎么起身,忘了该开开心心跑回房收拾东西,也忘了该为这样的结果高呼一声「万岁!」
***
「赶快回去收拾你的行李,别再待在这碍我的眼!」她的表情冷峻。「你放心,我不会再刻意挽留你。更何况,天门帮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心一意为组织付出、设想的人,而不是找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来撑场面!」
言犹在耳,此刻却已是夜阑人静时候。
手里拿的是下午豹叔交给他的机票,日期是两天后。严思诚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心情沉重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一整个下午;而现在,竟已是黑幕笼罩的时刻。
但是,他知道,是素仪,是素仪让他放不开,令握在他手中的机票,一瞬间变得如千斤般沉重。
「少主。」一声轻唤,有些熟悉,却又显得冰冷。
「有什么事吗?」严思诚转过头,门边站的果然是他一直牵挂的人。
「从下午到现在,少主一直未曾进食,需要蝴蝶去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了。」他一点饥饿的感觉也没有。
「那蝴蝶先向少主辞行。」
「辞行?」严思诚大惊:「现在吗?我两天后才走。」
「不是的。」余素仪垂下眼帘。
她知道少主即将离去,这唯一对她温柔的人就要离她远去,这一分别,恐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面。尽管大姐曾告诫过她,杀手不能有一丝情感;但是,毕竟有些事,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住。
「大姐派了个任务给我。」
这样也好,这样就不必面对分离时的痛苦;等她回来,少主早已离开了。
「妳要去哪里?」严思诚着急地问。
「送东西到黄帮。」
「很重要吗?为什么要妳去?」
「蝴蝶不知道,是大姐交代的。」
「要去多久?」
「三至五天,蝴蝶只是暗中保护。」
暗中?那一定有危险性了。
「妳--一定得去吗?我母亲不是叫妳待在我身边,只保护我--」
是啊,他已经选择回美国去,素仪已经没有理由再待在他身边,再也没有理由了。
她伏跪在门口,向严思诚叩首。
「蝴蝶感谢少主这几个月的照顾。」
「蝴蝶永远不会忘了少主的关心。」
「蝴蝶就此告别,谢谢您!」
眼睁睁看着她一再朝自己磕头道谢,却在她抬起头的剎那,彷佛又窥见她眼中那无底的绝望深渊。
「蝴蝶是天门帮的人,你不可能带她走!」
母亲的话又在他脑海中浮现。蝴蝶是天门帮的人……
「别走!」
一时之间,还来不及想清楚,严思诚已先一步扑上前去,拉住了她起身欲转身离去的衣袖。
「少主?」
「我……」严思诚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着。
「少主。」余素仪垂下眼帘,不想让严思诚看到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眸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一抹哀伤。
她知道,少主对自己的不舍完全是出自于同情,同情她的出生、同情她的背景、同情她当杀手的无奈……但是,她要的不是同情,她不需要他的施舍与可怜。
「少主,不用替蝴蝶挂心,蝴蝶知道少主的心肠好。但是,少主别忘了自己的目标,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而抱憾终身才是。」
她轻轻拂去严思诚的不舍,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起来;可是她清楚,这种暧昧的感情越早断绝越好。
真的是一时心软?严思诚自己都不明白了。
看着素仪拂开自己的手,注视着她转过身子的倩影,凝视着她的背影在夜色里迅速消失。
自己对她真的只是一时心软、同情吗?他怀疑……
***
「他妈的!姓严的那小子嘴巴可利得很!」
猫仔忿恨地对他的拜把兄弟--江勋,大声怒斥。
「他不是个书呆子、扶不起的阿斗吗?」江勋大吃一惊。
「说到这里我才气!」猫仔转而叱责老友。「你这个包打听是混假的呀!给我出了这么大纰漏。说什么对方是个只会傻笑的书呆子、不经世事的小毛头,要我一字不漏说给胡爷听,结果呢?害我们胡爷差点儿就招架不住,连带害我也被刮一顿!」猫仔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顺势踢了桌脚泄恨。
「不会吧?」江勋不信。「我听到的全是他傻愣愣的消息,他行为就像个白痴啊!」
「白痴!?哼!」猫仔啐了一口。「他那样叫白痴!?那全天下的人不全成了傻子!」
「不可能的!」江勋仍然怀疑。「我的消息来源很可靠,听说他沉迷课业,还闹了不少笑话--」
「够了!够了!这话我不想再听了。我现在只想狠狠揍他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恨!」猫仔咬牙切齿,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揍是不太可能啦!不过--可以吓吓他。」
他这个包打听会出差错,对江勋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心中难免有点怨恨。脑筋动得快的他,一下子就想了个整人的主意。
「怎么做?」
一听到有办法可以整整严思诚,猫仔赶紧竖起耳朵,一脸兴致勃勃。
「很简单!找个生面孔朝姓严的放冷枪吓吓他。告诉你,没有人不怕死的;你这枪放出去,包他吓得一个月不敢出门!」江勋嘿嘿地笑了笑。
「不妥吧!如果不小心真打中他,那可是没完没了,我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猫仔顺手拿起烟点上,呼出胸口的一股闷气。
「所以才要你找生面孔嘛!况且,你只要找个枪法够烂的去放几枪就行了,不用瞄太准,很简单的啦!」
「如果真打中了怎么办?」
「不可能啦!」
「世事难料!你也不能拍胸脯跟我保证绝对打不中他。万一出事了,我找谁去?」嘴里叼着烟,猫仔瞇起眼直摇头。
「如果真打中了,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全都推给枪手,再把枪手灭口,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想到是我们干的。」江勋不断煽动猫仔,又得意地扬扬眉。「这下子,不仅可以出气;搞不好,一不小心弄死了他,让他那张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猫仔只是皱着眉沉思。
一会之后,他的表情整个豁然开朗起来,大声笑了出来。
江勋却立刻用手捂住猫仔的嘴巴,警戒地低语--
「你小声点儿!这件事可不能让其它人知道;否则,就算我们打死不承认,凭殷辰花的个性,我们肯定会横死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