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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难能可贵的优厚条件了。

  可是,问题仍然存在。

  我的资金实在太有限了,不足以应付第一步的收购所需。过得第一关,我反而有信心能支持下去。只要我拓大了“泪盈点心”的制作地盘,就可以麦氏食品厂为基地,分发至其他厂房,作全面而能自行控制的生产,并且,也颊理成章地承受了麦氏已建立的销售网及其他食品制作。所得的盈余,足够支付第二期。第三期的收购价,很快,就能按部就班的使麦氏成为段氏食品企业了。

  理想要付诸实现,只有依靠行动。

  我立即去拜候几家银行。

  可惜,仍然失望。他们对我的认识只沿自传媒,肯作出的借贷额相当有限,利息且颇为苛刻。

  我有点进退两难。

  只好再作另一个尝试,跑到一家由香港银行集团拥有控股权的加拿大银行去,希望他们对香港商人另眼相看。

  回应算是令我鼓舞的了,那位信贷部的杜经理,最低限度是同声同气的中国人,一副愿意尽力帮忙的样子。然,他一个人做不了主,要通过贷款委员会,才能作实。

  杜经理殷勤地把我送出办公室门口,才一转身,跟来人碰个正着。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退让一步,瞥见对方十分面熟。

  她也分明地止住脚步,好好地瞪着我。

  “啊!”彼此都失声惊呼。

  “这么巧,你到加拿大来了!

  银行那杜经理很恭敬地说:“段小姐,你认识施太太!”

  施家骥太太立即从容地答:“我们是老朋友!”

  反而是我腼腆了。

  我说。“你住在温哥华?”我忙问,拿话掩饰些尴尬。

  “不,我定居多伦多,刚要回港度假,路过此地,只停留一个上午。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去喝杯咖啡好不好?”

  我要说不好就太不大方了。

  江湖上没有永远朋友,亦不会有永远敌人。我们为何不可以交往?

  两个女人坐在餐厅内,真有点仿如隔世。

  “自从香港高尔夫球会一别,已不知多少天地?”施家骥太太首先打开话匣子。

  “不用十年,人事已然几番新!”

  “告诉我,那个在妇女杂志封面上,以眼泪搓面粉的女人是你吗?我并不记得你的中文名字!”

  “你看到杂志?”这已等于默认了。

  “刚在多伦多飞来温哥华的飞机上看到的。”施太太望住我,轻叹一句,“我读了你的那个故事,难得!”

  “势成骑虎而已!”

  “不能这么说,我们实在可以有不少的选择!”

  我们?

  “我跟施家骥离婚了,你知道吗?”

  “我最后所得的消息,是你们正在办理手续!”

  世上的人和事,多玄妙。不久的从前,这两个女人对待婚姻问题,原则上对立,思想有着分歧,如今,竟采取了同一行动,并坐到一张桌子上畅叙。

  “你的朋友孟倩彤得偿所愿,结婚了!她还真是个得体的女人,婚礼采取低调。”

  “你的朋友,那位……”我竟记不起名字来。

  “方信生太太?”

  “对。方太太好吗?”

  我故意提起施家骥太太的朋友,因不大愿老在她面前再讲盂倩彤。

  孟倩彤虽无插我一刀的仇恨,但对她,我有挥之不去的失望,从小到大一直深爱一个不应如此深爱的朋友,那份感觉很难受。难受是为了无所适从,无能深怪,无以阐释!这比跟段郁真那种斩钉截铁式的分清界限,更难处置。恨不能恨,爱不能爱,一宗经年冷凝感情的悬案,要再有一件重大事故发生了,才能有机会打开新的局面。

  “方信生是跟施家骥办事的。”施太太随和地说,真奇怪,她从前给我的印象并不如此。“故此,方信生太太现在顺理成章地成了孟倩彤的朋友了。”

  我们会意地对望一眼,轻呷一口咖啡。

  “现今每年孟倩彤生日,她必定送上一打玫瑰。”施太太诚意地解释着,“她只不过是在乖巧地助他夫婿一臂之力,不能深怪她,算她是个过分地看风使舵的人!”

  我很欣赏施太太的量度,予人以处境上的体谅是必须的,何况曾经相交。因此,我也作着类同的解释:“倩彤也不至于愚昧过头,从前方太太可能在人前人后讲过的一总批评,她是知道的。

  然而,不予接纳回头是岸的归顺者,对生活一点帮助都没有,谁不是为自己的安乐尽一分力,吞一分气!”

  我们相视而笑。事已至此,何必还要求人家讲什么气节了?

  时移世易,惺惺相惜的对象,调换了,我们竟成了一对。

  我放胆问:“我们现今算是同道中人,离婚后的日子可难过?”

  “难过死了!春去秋来,无人与共,你也知日子会如何?”

  “后悔?”

  “有一点。然,不离婚的话,一样后悔。”

  “当年自任说客之时,没想过自己会有大同小异的婚姻际遇。”

  我自嘲地笑了。不知是否报应?孟倩彤日后能以爱还爱,报应还能甘之如饴。方信生太太今日在孟倩彤身边可能对我的戆居冷笑!

  “你并没有劝我离婚!”

  “欲抑先扬,虚则实之而已。我其实是不留余地地讲出了共事一夫的可怖!旨在唬吓你!”

  “佩服你并不讲一套,做一套。我是承蒙嘉言开的窍,你却是自觉自悟,坐言起行,肯定道行比我更高一筹。”

  “希望道行高低与修成正果的比例合称!”我说。

  “应该相去不远!你现在已经相当出色!”

  “还差理想甚远!”

  施太太欣赏地看我一眼:“摔倒的人不怕痛,还肯继续冒险吃苦头,我好敬佩!”

  “你也一样吧?”

  “不,岂敢同日而语。我要挨的苦比你少得多,最低限度离婚后我有足够的生活费!家父是恒茂银行的主席。”

  恒茂银行四个字听进耳朵里,犹有些微震荡。对方显然看得出来。

  “我听闻过你代张重轩女婿偿还债项的事,行内人都佩服你。

  老实说,二百万港币并非大数目,你当年不自动回港,不见得恒茂真会采取下一步。打官司是劳民伤财,极多的得不偿失,可免则免。发传票是例行手续,想不到你一个女流之辈,肯承担责任,还是在于家庭处于风雨飘摇之时!”

  “多谢你的夸奖,如是一场功德,也不过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我是万万不如你,这些日子来,我陪着子女到多伦多定居,转换环境以疗治创伤,日子倒还是宽裕的,在父亲银行体系中揽个不高不低的职位,志在过日神,消磨时间,已算是勉力把生活纳入正轨了。”

  “你也工作了?”

  “一般功夫而已,我跟你刚才认识的杜经理算是同事。

  他管理温哥华分行的信贷,我管多伦多的,恒茂银行年前与昌盛银行联手买了这家加拿大银行的控股权,你是知道的吧?”

  “曾有传闻。”我的心思在转。应否开声求救?

  “跟杜经理有生意来往?”

  “刚才叩他的门,就为向他借贷。”

  “成功吗?”

  “还待答复!”

  “愿闻其详。”

  我一五一十地给施家骥太太说了。

  “有志者事竟成!”施太太听罢,举起咖啡杯,我们笑着一饮而尽。

  三天之后,加拿大银行借贷部的杜经理批准了我的借贷,利率出乎意料的理想。

  我欢喜若狂。

  杜经理说:“我们把温哥华传媒的感染力量打个八折,你仍然有很多拥护者,我们对‘泪盈点心’有信心。”

  “如果他们变心呢?”我轻松地幽他一默,“人的感情最不可靠。群众更难控制。”

  “你对信贷的表现和态度,我们有经验作凭据!不肯逃避责任的人,目的是要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这种人办事,我们放心!

  况且,投你一票的是恒茂银行主席!”

  恒茂银行主席?施家骥太太的父亲?

  我愕然。随即处之泰然。

  受惠不必问根由,将来有答谢的一天,才更重要。

  我遥祝施家骥太太幸福� �

  施家骥太太?我又禁不住苦笑了。

  在我披荆斩棘、排除万难之时,伸手援助之人竟一而再的不是相交数十年的故旧,而是片面之缘的新知。

  也许,这就是长贫难顾的道理。

  一次半次的善举,总是容易成全。

  人与人之间相处一旦熟络了,要平衡的利害关系反而更多。有什么话好说呢?

  现今你来问我一千一万句,谁在世界最需要关注?我的答案都是我,我、我!

  我到底正式收购了麦氏食品厂。基叔显然是另外一位交浅言深,并且肯拔刀相助的人,他留在食品厂内辅助我,直至完全上了轨道,他就退休了。房子筑在离温哥华不远的维多利亚,亦即是哥伦比亚省的首都之上,那儿除省政府机构外,根本平静一如神仙境地,最适宜颐养天年。

  我和韦迪夫妇算得上共同打下江山。他们已决定独力经营广告及公关公司,段氏食品厂自是韦迪公司的当然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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