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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讷讷地说:“你这样子待我,其实是变相要我考虑离开孙氏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急得把我的手抱在胸前,好象下一分钟,我就要溜走了似的!

  “要找好的雇员其实不难,只要出得起价钱,总有人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我表达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世勋的脸胀得通红,显得稚气,然而,可爱。

  “感动我心的不是你为孙氏效的劳,而是你为自己创业的独立、坚强和执著!”

  “我并无选择余地!”

  “不,将自己努力栽培训练成什么样子,是不难看得出来的。我从没有听过你有半句攻击别人而抬举自己的话,老是只肯用自己双手解结的女人,绝不容易呢,很值得尊敬,甚是可爱:”

  “多谢!”

  我低下头去,挣扎了10多年,从没有人能看得见我的凄苦,更从没有人如许挚诚地讲过鼓励的话!

  你失败,人们固然大举公布你的种种过错缺点,你成功,人们仍然努力不懈地挑你可能有的未尽善处,予以抨击,务求你开透了的心,好歹留下几条剌!

  第四章

  谁肯放开心怀,从你为难之处着想,从而予以谅解和欣赏?

  可惜,我们相逢恨晚!

  “宝山,要不要下车走一会儿?”

  我摇摇头:“夜呢!我要回家去了!明早要上班!”

  这最后的一句话,仿如暮鼓晨钟,敲醒了所有劳工阶层的绮梦!

  萍水相逢,偶尔相知,当如春梦!

  谁不该面对现实地生活下去?

  孙世勋把我载回太古械去。

  互道了晚安,我静静地走回家!母亲已经熟睡了!客厅里留了纸条,嘱我记得到厨房去喝掉留给我的汤!

  母亲是可爱的:

  世界上可爱与爱我的人虽少,仍然有,值得安慰呢!

  我睡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多日来心中的愁苦与不甘,老早洗刷得干干净净,代之而起的分明是丝丝甜蜜之意,怎么仍是失眠?

  做人当真岂有此理!失恋时睡不好、吃不下,恋爱时也一样.真是的,就如此辗转反侧几下,闹钟就响了。

  回到孙氏去:办公室的柜面上放着一大束的星花伴住铃兰。没有字条,没有名片:

  我甜在心坎里!

  怎么说呢?女人真的不难应付吧?只那么老套的两三下功夫,就搞得你心情紊乱,不知如何是奸1

  小冬妮推门进来见了花,惊叫:“哪个客户代理商如此大手笔?”

  她不问情由地抱住花就插。

  我不响。拿出化妆镜子来照一照,我象是个没有人送花的女人吗?

  我虽没有大姊长得标致好看,可一点也不差吧!

  想起大姊,心中立时有点纳闷!很有一段日子没跟她联络了,抓起电话来,摇去给她:“大姊?”

  “宝山,是你吗?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赶着出门去!”

  “这么早:”我以为当少奶奶的人有权睡至日上三竿!

  “对,对,司机在外头等着我呢,我要赶去开妇女会!我有空再给你电话!”

  “大姊,你好吗?”

  “好,好,好到不得了,你少担心我!照顾你自己是真,自己不照顾自己,没有人救得了你!”大姊匆匆忙忙地收了

  线。

  我望着电话发呆。真是的,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女人尤其多变!

  管它呢!只要愈变愈好就成了!

  想着想着,柜头的内线电话就响起来了I

  “早晨好!你睡得好吗?”

  才一个电话里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的心就扑扑乱跳,节奏紧张明快,可绝不难受!

  “还是老样子:”

  “喜欢送你的花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也从来没有买过什么花!”

  这样的画蛇添足!

  “多谢。以后别花这些钱!才搁着好看一会儿,就谢了!”

  “今晚要开夜吗?”

  “年报快要出版了!非赶不可!”

  “那我在自己办公室等你,送你回家好了!”

  他都没待我反应,就收线。

  一整天的忙,竟没有见过孙世勋。

  直至坐上了他的车子,他就对我说:“没见你三个年头了!”

  再老实的男人追求起女人来,总有几道板斧傍身。

  世勋看看手表:“真好,来得及到浅水湾酒店去喝杯咖啡!”

  抵达餐厅时,在座的多数客人都已用毕晚饭,在吃着甜品。

  世勋要了个香蕉船,大口大口地吃得开心。

  我问:“你这么爱甜的呢?”

  “对,所以很爱你!”

  我没有造声,别过脸望出去,路灯下的浅水湾,平静得很,连海浪声都听不见,益发觉着我心涛汹涌,翻腾起伏!

  世勋又握住了我的手:“你别多想!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去。我知道不能委屈你!”

  我忍不住问:“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好女人,”世勋毫不思索地答。

  这一刻我其实是感动的。最低限度,我不要听一个男人在我的面前数落他以前的女人!太缺涵养风度了!

  在江湖行走多年,习惯了山水有相逢,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况。谁个塌了台,才三朝两日,又会翻身。千万别短视目前,落井下石,不然终有一日,自食其果,寻且,以前欣赏爱护过的人,到底有恩情在,何苦不留余地,肆意摧残?

  我幽幽地说:“那你对不起她了了!”

  “我对不起两个女儿!”

  世勋老是在紧张时,就爱把我的手放到唇边去吻了又吻。

  我看大庭广众,实在不好意思,缩回了。

  “我试过控制自己,那天鼓起勇气告诉你,我是个有妇之夫之后,原以为可以帮助自己悬崖勒马,谁知刚好相反,竟然象防水的堤坝,凿穿了一个小洞,一发不可收拾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见笑。”

  “什么事?”

  “那天我看见你连买件运动衣,都征求王子培的意见,我曾经切实地想过要把那小子辞退了了!”

  我大声笑出来,邻座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

  我吐了吐舌头。

  “你真夸张,”

  “我是认真的,你不信!直到前天为止,我还是看他不顺眼!”

  “那么,上星期我跟王子培一起赴你的约,你有没有想过要宰了他?”

  可怜的王子培!

  “当晚简直想把他碎尸万段,其后,倒心平气和了!因为我想通了道理。最不能挽救的关系,是无动于裒,爱与恨都是浓厚的一份感情,不爱你,或者不恨你,干嘛要气你?是不是?”

  我满脸通红,差点无地自容得要挤出眼泪来!

  “傻孩子!”世勋重新握住了我的手:“快别这样!我们现在不是很好的:”

  气死人!

  “我们走了!好吗?”他忽然看住我问。

  “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儿我不能吻你!”

  车子停在太古城家门口,差不多有半小时以上,我提了几次要回家了,世勋还是不让我走。

  “再这样子下去,警察要巡到这儿来抄牌了!传出去多丢脸!”

  “谁管呢?“

  “人家会晓得你!孙家兄弟这阵子的社交风头太劲了!”

  世勋的吻如春雨般细细打在我的脸上,挡都挡不住!

  “你静静地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你说吧,我听得到!”

  “这儿是太古城,你别把这么一辆劳斯莱斯当街当巷停在不准停车等候的地方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妥当?”

  “左邻右舍偶然经过看到,还以为我改业当舞女了!”

  “这么大年纪的欢场女子,不会如此受欢迎!”

  “明大我要上班呢!”

  “又是这句老话!干脆现在辞职,我立即批准,”

  “失业在家,谁养呢?”

  “求之不得,不敢请尔!”

  “世勋,这真是你的心声?”我正色道。

  这么一句话,教我们都一下子伤感起来!车厢内一时间红晕引退,变得愁云惨雾!

  “明天见!”

  他目送我下了车!

  我呆瓜般站在电梯里头不知多久,才晓得按动17楼的数字!

  脚踏人屋去,电话钤声已猛地响个不停。

  母亲被吵醒了,披了件毛衣,从睡房走出来。

  “几点钟了,谁个这么晚还来电话?”

  ”妈,你睡吧!让我接听”

  拿起了电话,对方说:“你怎么了?电话再没有人接听,

  我就得冲上楼来了。吓得我以为你在电梯内遇上意外!”

  “没有呢!”

  “你平安吗?”

  “嗯!你在哪儿?”

  “车上!我还在楼下,”

  “回去吧!”

  “我想见你!”

  “刚才不是见了吗?”

  “现在见不着了!”

  “明天再见吧。”

  “要等好久!”

  “别这样!我妈让你吵醒了!”

  “代我道歉—声,告诉她,我很爱她的女儿!”

  “世勋,你真是!”

  “你不再下楼来了?”

  “不呢!你好好地回去!”

  “不会以后不见我?”

  “怎么会,我还未辞职!明天见吧!”

  孙氏今年的年报,资料额外丰厚,换言之,准备功夫双倍,忙得一干人等头晕眼花!

  我只得早早赶起了,可以启程到伦敦去参加陶器家庭用品展览。

  一连大半个月,有关部门没有早过11点收工。我这工头,当然也牵连在内,一则自己紧张,习惯亲力亲为,二则为着鼓励士气,以身作则,三则,有人陪在身边苦干,精神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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