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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早儒,你的意思是只把我视作普通朋友?”

  “莉莉,我们不可以有更深一层的发展。”

  “为什么?”

  “莉莉,我不能满足你的需求,同样,你能为我做的.也非我希冀之内的事,。”

  “你说,你说,我有什么事做不来,做不好的?倒是跟你走在一起这段日子,满城的人都以为我钓到金龟婿,不知得到了多少利益。可是嘛,我得过你什么呢?你知得一清二楚;连我的生日礼物,也只不过是一束花、一盒糖果,以及一个毛毛公仔。天,怎么说才好呢?跟在你香家公子后头出席各式宴会,连穿戴都要一流的。还不是我伸大手掌向父母要了零用钱来支撑。你说得对,你不能满足我的需求,不是你没能力,是你不愿意而已,有钱人家还要占这种便宜,我有什么话好说呢。再说,我根本弄不清楚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事,才合乎你的心意!你从来没向我提出过要求,这又是否对我公平了?还有……”

  阮莉莉愈吵嚷愈兴奋,根本就绕着同一个圈子拼命转,像一只坏掉了的古老唱盘针,只逗留在一个焦点上转,以致发出了老是一个样的音色音响,令人听得厌烦至极,恨不得下一分钟就把这副坏机器扔掉算数。

  香早儒无法再把阮莉莉说的话听进脑海里。

  他蓦然觉醒到他要获得一位异性真正的爱慕与青睐.原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香早儒一直以为不用丰厚的物质,去巩固彼此之间的感情,是予对方极大的尊重。

  他自从在律师公会的一个周年舞会上遇上了阮莉莉之后。不错,是被她的美丽与活泼所吸引,一直对她有一份憧憬;然而,相处下去,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一回事。于是,香早儒尽快地表明心迹,打退堂鼓。

  这就轮到阮莉莉据她的“理”而力争了。

  当然的越争越无效。

  香早儒简直对她生了畏惧感,在以后的一段颇长时间,他甚至要劳动到秘书做严密护驾,别让阮莉莉的电话接进办公室来。

  下班时更滑稽,香早儒要嘱司机在香氏大厦的后门接他,免得在正门要被阮莉莉揪着,又纠缠个不清不楚。

  以后上流社会的圈子内就传出了香四公子移情别恋的消息,很有些人认为贵家公子拿清白人家的女儿来个始乱终弃,很不应该。

  实情是否是如此严重,不得而知。香早儒从未在任何人跟前解释过。

  外问纵有对他不利、而对莉莉有利的传言,还不是最令香早儒难过的。

  他所担心的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应以何种态度去结识交往异性朋友。在商场上越来越老练的他,在情场上似乎越来越手足无措。

  事隔多年,如今重见旧时人面,香早儒心内还有唏嘘。

  当然,表面上仍显得落落大方。

  “刚才的表演相当精彩。”

  阮莉莉兴致勃勃地问:

  “你来北京住多久?也下榻于这间酒店吗?”

  “对。后天就回香港了。”

  “累吗?来跟我们一班时装界的朋友见见面如何?”阮莉莉这样建议。

  对于香早儒,绝对不是疲倦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是否愿意花时间跟这班女孩子玩乐。

  他有他的计算与尊严。

  香家公子不是真的如市面传言,爱在花丛内胡乱钻营的狂蜂浪蝶。

  这些年,在一总的社交场合,老是遇到一些在他跟前拧头摇颈,诸多动静的女郎,使香早儒很有点啼笑皆非。

  女人有时也真太不明白男人的心理了。

  绿灯如果不是在有人想过马路时亮起来,是没有特殊意义的。

  细想之下,香早儒不打算跟阮莉莉厮混下去;且他差不多可以推想得出,若他跟阮莉莉在此时此地喝那么一怀茶,市面上又有议论,说香公子旧情复炽。

  阮莉莉今时不同往日,唯其是成熟了世故了,知道人世间的种种利害,她会一方面明白自己断不会有机会重入香早儒的怀抱。另一方面她则更加清楚,香早儒对她可以起的宣传作用——而这正是她所渴求的。

  于是阮莉莉热情招呼,香早儒则不置可否。

  还未论定如何下台之际,走来了一位蛔娜多姿的女郎.扬声说:

  “莉莉,快过来,只等你一个人才吃宵夜去。”

  女郎骤眼看到香早儒,立即认出庐山真面目来,忙点了点头,说:

  “请香先生一同来嘛!”

  “谢谢!”香早儒乘机说:“我在二十楼贵宾厅约了位朋友见面。”

  这样交代过了,就跟阮莉莉握握手,走进电梯了。

  才走转背,阮莉莉就说:

  “这种一毛不拔的所谓贵介公子,跟他打个招呼也算是赏足面光了,才不要邀请他共进宵夜。怕是饱餐一顿,拍拍屁股就走。”

  “经验之谈?”那女郎问,绝对没有想过这是阮莉莉为自己下台而堆砌的评浯。

  香早儒应该没有听到他们在背后的对话。

  不需要听,他心中早已有数。

  这些年,从自己身边转过来转过去的人,差不多都是那副嘴脸。

  能自他身上得着恩惠甜头的,把他捧上天空;否则,总为自己的不得要领,徒劳无功而遍找下台的借口。于是乎再难听的批评,跟事实相去何只千万里的谣言对香早儒毫不陌生,真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香早儒依然微微笑地从升降机走出二十楼。他的套房设在二十一楼,需要徒步自大理石的楼梯走上一层。二十楼的确只是供二十一楼贵宾住客休憩之用,有餐厅、咖啡室、阅览室、会客室、商务中心等。

  香早儒忽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那个谎活, 下意识地要走进跟阅览室相连的咖啡室去,找一两本杂志翻翻,直至眼困了再回房睡觉不迟。

  才一脚踏进去,他就呆住丁。

  太庆幸刚才撒的那个谎。

  大有可能谎言变为事实,他的确可以在此约会一位朋友,如果对方愿意给他一个共叙机会的话。

  孙凝,那个有气质、有气派,甚而可以说有点气焰的女子,正好端端地坐在这二十楼贵宾厅内。

  她显然也被惊动了,而把视线从报章转到香早儒的脸上来。

  他跟她微笑,点头。

  她也回了礼。

  并没有主动邀请香早儒坐下来畅谈或是喝杯咖啡之类。

  可见孙凝是个傲岸的女子。

  对于这种非常警觉、异常紧张自尊的女人,香早儒也是遇过的。如果不是孙凝,他决计不会跟她攀谈,因觉得对方会敏感地还以为他有什么企图。

  但,孙凝是个例外。

  香早儒愿意为她而冒险。于是,他爽朗地对孙凝说:“刚才送田副总理的行列里看不到你,他们都说今天的所有安排以你功劳最大。”

  孙凝只是笑而不语。

  这叫香早儒有点尴尬,如果他不再接腔,就更会酿成了被冷落的一个场面,于是他不得不补救,赶快说话。

  “你是贸易发展局的职员吗?”

  这么直截而简单的问题,就轮不到孙凝不答复了,果然,她放下了报纸说,

  “不,我替自己打工。”

  香早儒把眉毛一扬,很轻松地说:

  “真是太好了。这个地位比我更胜一筹。就算老板是自己母亲,仍是食君之禄,而要担君之忧。礼下于人。”

  他这么一说,孙凝倒真笑了起来,并且说;

  “会不会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香早儒耸耸肩,顺势坐在孙凝对面。

  “你是香港人,这个肯定?”香早儒只没有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对于孙凝的身分与履历,香早儒略知梗概,可是要如此说话,怕更惹对方认为自己夸张与孟浪。故此还是知之为不知,让对方重新介绍自己。

  行走江湖,有一个规矩是应该遵守的:不论市场内有什么传言,孰真孰伪,当事人如果否认的话,旁的一总人最好全把它当谣言看待,事必要当事人亲口做的供,才算事实。

  为什么如此?只为两个字:尊重。

  谁没有苦衷?谁没有生活模式?谁没有意愿?

  就算当事人分明是丑八怪,却硬把自己说成天仙化人,只要她不是强迫人们齐声赞美,也不是硬要你娶她为妻.既没有侵犯其余人等的自由,遗害人群,就由得她说得天花乱坠好了。

  在某种情况下,对着某个人,说话的内容与表达方式、打算透露真相的程度都可以不同,予闻者最好是尊重对方的决定。

  于是香早儒很愿意听孙凝怎样介绍她的身分。

  果然,孙凝说:

  “这次中港合作,我受雇于中方,代表西单商场跟贸易发展局的有关人员联系。”

  这就是了,参加今晚时装表演的设计师和模特儿怕是香港来客,经贸易发展局引进中国,但总要跟这儿的协办单位配合。

  只没想到祖国显得现代化起来了,晓得任用港人处理港事。

  香早儒很诚恳地说:

  “多好,这也算是在实行以港人治理港事的模式了。他们这个尝试是聪明的,最低限度你明白香港人的做事方式,联系起来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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