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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决定与柔美结婚,正要回家来告诉你。”

  实在是太突然的缘故,香任哲平完全不知道应如何反应。

  她有一刹那的木然,才清醒过来,问:

  “老三,你知道后果?”

  “知道。”

  香早源说他知道,香任哲平冷笑,很不以为然,打算一一向她这个宝贝儿子细数他叛逆所能产生的坏影响,香早源就已抢先一步,跟她交代:

  “如果我因此而要被逐出家门,不能继承父母基业,我愿意携同叶柔美共创新天地。柔美有亲属在加拿大,我们可以到彼邦去创业,”

  香任哲平哈哈大笑,笑得简直有点狼狈,道:

  “你说加拿大?本城有谁到了彼邦投资比在这儿更发达?”

  “我们不需要发达,只需要安居乐业。”

  “是那姓叶的女子给你说过的话?”

  “对,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我肯定她若来见我,会说我比她看起来还年轻,也是真心的。简直荒谬。”

  “妈,信心在乎你,我勉强不得。”

  一亿个意外,香早儒母子绝对想不到一向懦弱的香早源会为了那个叫叶柔美的女子而如此的斩钉截铁,壁垒分明。

  香任哲平盛怒,霍地站起来,指着门,骂:

  “给我滚出去,直至你后悔了,要放弃那明星了,才好跑回来见我。”

  香早源毅然决然地点点头,打算转身便走,又被香任哲平叫住了,道:

  “慢着,老三,你走出去之后,损失些什么,获得些什么,这条数你必须记清楚。”

  香早源很简单地答:“是的。”

  就这样便走出了香任哲平的办公室。

  “我是不是在做梦?”香任哲平忽尔跌坐到椅子上这样问自己。

  留在办公室内的香早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有看过母亲那一脸无助的表情。

  她一直拥有她所需要的一切,予取予携,任情取舍,对所有人与事都有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架势。

  未曾有人敢在她跟前直挺挺地拒绝她的要求,只可能设法令她回心转意。

  如今,竟由一个最不需要防范的人给她发出一个挑战权力的讯号,震惊无疑是多出十倍。

  香早儒看到母亲闭上眼睛对他说:

  “你知老二也要到美国去,是不是?”

  “这事他不是早跟你提过吗?”

  “对,是提过。但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非去不可的话,就叫他取消行程吧,现在老三这个样子,你又是非到华盛顿去不可的,总要有个人在,帮我照顾这个家。” 

  香早儒忽然地觉得母亲老了很多很多。就为了刚才跟老三呕气,而一下子颓废气馁下来吗?这不像香任哲平吧?于是香早儒很直接地答:

  “大哥还在香港嘛!”

  他不说犹可,一说了,香任哲平拍桌而起,骂道:

  “一天到晚的提你大哥,你大哥怎么算?”

  这顿脾气发得太突然、太没有理由、太莫名其妙、太一发不可收拾,引致香早儒目定口呆。

  他瞪大眼睛看香任哲平。

  香任哲平也瞪大眼睛看他。

  电光火石之间,香早儒在他母亲的眼神之中接收了一个讯息。

  天,他在心内轻喊,不可能吧?

  那个可怖而又卑鄙的念头令他震栗。

  香任哲平当然不是善类,但虎毒不噬儿。

  翻心一想,真是讲不通。偏偏就只有老大不是香任哲平的亲生儿子。

  因而,她不把老大的留在身旁视作一回事。

  她也开始要在政治的路途上扶植自己的亲生儿子,渐渐取代香早晖,只让他担当吃力不讨好的打头阵角色;她甚至纵容香早晖任意预先挥霍家产,明知补贴大媳妇的娘家是很不合理的行动,也不予纠正,还可能暗中设计让早晖亏损。

  还有,她压根儿就让大儿子讨一房不理想的配偶,让他终生遗憾。

  这不只是工于心计,且是相当阴险的行为。香早儒呆住了。

  震栗、惊惶、失措、迷惘占据了他整个人、整个心。

  香任哲平的阅历与敏感,把儿子的心事看穿一半。

  她是有极大的难堪,看着香早儒,问:

  “你想到了连串的关系了是不是?你看穿了我的计划与心态了对不对?”

  香任哲平这样说,就差不多等于直接承认了多年来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布局,一个她个人呕心沥血的策划。

  香早儒至此,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把疑问宣诸于口,说:

  “为什么,就为了大哥不是你亲生的?”

  香任哲平冷笑;

  “这不已经是一个绝好的理由?”

  “妈,可是,他是父亲的儿子,是我们的兄弟,对你也极为孝顺。”

  香任哲平不只冷笑,她听了香早儒的说话,开始狂笑不已。

  这令香早儒愕然、尴尬、狼狈,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大喊一声:

  “妈!”这才遏止了香任哲平疯狂而无节制似的表现。

  她的双眼仍像大太阳下要用作决斗的刀剑似,不只锋利,且影射出凌厉至极的光芒。

  香早儒看到了,心也要发毛。在他有生以来,见尽了母亲异乎常人的威仪,却未有看过她像如今的那种誓无返顾的恶毒与狠绝。

  香任哲平以很平稳却异常清楚的声音道:

  “就是为了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却来当我亲生儿的兄弟,更是我丈夫的血脉,我才要对付他,好好地对付他,令他的起码下半生不会有好日子过。 

  “香家是我任哲平的香家。

  “从我踏足香家,嫁给你父亲的那一天开始,我明确地声明了彼此要对对方忠贞,要成为对方独一无二的配偶。

  “你父亲不只拥有我整个人、整个心,任氏家族对他的帮忙扶助,使他在商场上如虎添翼,怎么轮得到他见异思迁?

  “任何一个借口令他心上有另外一个女人都不可能令我接受。

  “早儒,你并不能想象,当他回来告诉我,外头的一个女人已为他怀孕生子时,我所受的侮辱与痛苦。

  “男人可以有一千一万—亿个借口去使移情别恋的行为变得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当然。但在我,绝对不能接受。

  “非但不能接受,而且会采取行动,粉碎他们的美梦,

  且要他们的美梦永不实现。”

  香早儒的战栗有增无已。

  香早儒想,香早晖的生存明显地就是父亲香本华美梦的一份延续,故而香任哲平忍受不了,而要竭力铲除。

  她对付香早晖的方法渊源于七个字:爱之适足以害之。

  这个想法令香早儒的身子微微震栗,甚至紧张地连连退后几步。

  香任哲平无视儿子的反应,她管自以清晰而肯定的声音说着话:

  “一个男人可以无愧地享用着一个女人给他各方面的贡献、扶持、爱心的同时,使另外一个女人怀孕,我认为简直是最侮辱智慧与尊严的一件恶行。

  “我并不愚蠢,如果要全面控制大局,哭闹以致拆散他们,是行不通的。痛恨某一个职员,不是把他开除就了事,

  让他有机会到外头世界去闯,有可能闯出一个名堂来,那就无异是白打几个巴掌厂。最好的、最安全的掣肘方法就是用一些他在别处找不到的受雇条件缚住他,阴干他的才华与志气,蹉跎他的黄金岁月,消灭他在市场内的叫座力,然后,看着他非依附自己的权势不能生存时,才任意虐待他不迟。

  “我循这个步骤对付香本华的外室与儿子。

  “容纳了他们,不但使香本华对我没有戒备,且掌握了香本华心底的一点歉疚,压制了他那贪得无厌的歪心理,使他对我更言听计从。

  “直至你三兄弟相继出生,我以香早晖为香家带来子嗣好运为借口,对他更加宠爱与纵容,这一方面令香本华对我不起疑心,另一方面防止这孽种有从善学好的机会。

  “至于财产,我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要香本华不分给长子分毫,只要他言听计从,把遗产交到我手上去,由我来控制即可。

  “我甚至不会不分给香早晖,留给他与世人线索,知道我对他的痛恨,我要培植各种机会,令香早晖自己一手毁掉名下应得的产业,让他发觉自己一无所有时,更不能怨天尤人,其情更惨。”

  香早儒听到母亲的这番剖白,他整个的吓傻了。

  “早儒,不要看轻女性感情受损与自尊受辱所引起的后果,请记牢我的这句话、对你毕生都会受用不浅。”

  良久,香早儒才晓得回应,说;

  “这是你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原因?”

  香任哲平望牢香早儒说:

  “在可见的将来,人们便会知道香早晖的下场,我并不打算逃避责任,到了那个时候,我甚而乐于公开我经年策划部署进行的成绩,看见我的目的已达,才真正大快我心。”

  香早儒的嘴唇蠢蠢欲动,却仍无言语。香任哲平却说:

  “别对我说,我是暴君!

  “不是世人皆可侮,更非世上的女人都是弱者。

  “女人害男人的方式,跟男人害女人的一样多。

  “你的那个大嫂,为香早晖带来的祸害,跟我之对香本华,是半斤八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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