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不愿为,是不能为而已。”滕田勇笑着回应:“在商言商,我们求才若渴,极需要有真正的专业人才辅助。孙小姐,我相信我和你都要感激那些无孔不入、过分极端的批评,让我们对你名副其实地另眼相看。”
“公平交易之外,我还欠百惠集团一个知遇之恩。”孙凝这句并非客套话,而是有感于心而发的。
“那就好极了,现今我们是先领了这份花红,到年底干:出成绩来,百惠从不亏待给予我们优良服务的对手与员工。”
会面是在愉快的气氛之下结束,以后孙凝被安排在寿川由一手下,开始跟他紧密合作。
寿川由一对孙凝说:
“我们必须合作愉快,因为我们把眼光都押在你身上。”
“放心,背城一战,我有信心势如破竹。”
“我们选择你的原因之一是你目前没有其他客户,必然会全副精力心思都放在百惠之上。我们是你的招牌试药,成绩非好不可。”
太聪明了,抢百惠户口之时,龙争虎斗,各出奇谋,各显神通,实际上,在得手之后,谁会把百惠照顾得最好,是最要考虑的一点。
百惠如果放在列基富、里昂或利达三者之手,也不过是儿个大客户手内的其中一张皇牌而已,不见得有额外及突破式的关颐。
孙凝不同,她必须倾全力、尽全心,在百惠手上表现一手。
这个决定怕是大大出乎里昂顾问公司之意外,他标榜自己是大规模、有经验的机构,这一招在日本人的身上发生不了作用。
孙凝还是奇怪,利达公关公司有日本银行作为后盾,为何百惠不予考虑?她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我以为利达公司的呼声很高,他们的银行是日资银行。”
寿川由一正式道:
“生意可不是这样子做的,正如我的好朋友山口纪夫说,如果银行家要兼做客户的责任推销员,那还得了?银行家最看重的是客户的本事。”
似乎解释了孙凝之所以获得百惠顾问合约的所有原因。
孙凝在当晚回到家里之后,躺在床上老睡不着。辗转反侧的缘故非但因为兴奋,更为感慨。
审视孙凝是次的胜利,差不多由于列基富与他的各盟友的成全。他们用来攻击孙凝的理由和法宝,处处取得相反效果,成了促成孙凝与百惠合作的催化剂。
孙凝想,做生意为什么要迫害同行,而不愿意成行成
市?
做前辈为什么要妒贤忌才,而不愿意扶掖后进?
做事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而不可以有商有量?
做人为什么要薄情小器,而不可以宽宏大量?
到头来,吃亏者谁?孙凝轻叹,心中默祷,但愿永远的仁者必昌。
从翌日开始,孙凝踏上了新的历程。
百惠集团的宣布,使商界人士对孙凝的新身分予以一定程度的尊重。
最重要的原因是一有后台撑腰,显示日后合作机会良多,谁还会故意地开罪孙凝?再多的对她不利的谣言,都不攻而破,或最低限度冷凝了,被搁置一旁,再起不到任何破坏作用。
难怪说,最彻底的歼敌方式还是强化自己。
百惠集团的顾问合约到手后,孙凝公司的底子是厚起来了。
她提议给百惠的形象与推销术,非常顺利地推行,而:
且得到了比预期更理想的成绩。
孙凝是踏实、务实、现实派的强劲市场推广与公司行政管理的名将,已为市场所公认。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半年之内,孙凝到手的大合约共有三个。
首先要改善的是招兵买马,另置写字楼,以应付骤然而来的几单大生意。
孙凝跟游秉聪商议:
“聪,反正是要转宽敞的地方办公,与其交租金,倒不如按揭月供,长远计还可能着数,你的意见如何?”
游秉聪耸耸肩,摊摊手,道:
“你的主意不是一向棒极了?还来问我?”
孙凝为之气结,有一点点的忍无可忍。一个计划跟自己长相厮守的男人,不可以伴侣的喜为喜,不能够以爱人的悲为悲,他的诚意又有多深呢?
孙凝在诚惶诚恐,苦苦挣扎的创业时刻,没有自游秉聪口中听过—句半句的鼓励,在有了起步基础之后,也没有得到游秉聪一言半语的赞赏。
说得难听一点,游秉聪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活脱脱在传递一个你死你贱的无情讯号。
不是不令孙凝心寒兼失望的。
孙凝稍稍提高厂声浪说:
“聪,我的事,你一点都不开心吗?”
游秉聪一听,脸立即沉下来,说:
“你需要我关心你吗?”
“聪……”孙凝哑掉了,再造不了声。
“如此成功顺遂的强人,你需要的不会是我那微不足道的意见吧,说了也是白说,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聪,你这样子对我不公平!”
“是吗?我倒认为是持严之论,人并不轻易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这句话说得再对没有了,”孙凝不顾后果地这样说了。
果然,游秉聪立即做出回应:
“孙凝,我怕难以再跟你相处下去了。”
孙凝点头,连连地点头,道:
“要来的始终躲不过,你怎样说怎样好。”
“多谢你潇洒的成全。”
迟来的错愕与痛苦,在夜深入静时才发挥了作用。孙凝痛哭失声,直到一双眼哭得胀痛,鼻子塞了,呼吸发生困难,那才稍稍地晓得自制,扶着墙,到洗手间去洗一把脸。
多年的感情与寄望,刹那间烟消云散,如此的不留痕迹,太令人难受了。
孙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游秉聪,静下心来细想,感情是迷糊一片。这最近的大半年,事实上,跟游秉聪的相处,已成厂一种习惯,也似乎是一份责任。已没有了热恋时的那种奇异的享受和温柔的感触。然而,无可否认,她对于游秉聪恋情的结束,有莫大的不甘、惆怅与痛苦。
不甘于几年青春的白白葬送。 、
惆怅于人际关系的冷漠与复杂。
痛苦于无端承担离异的责任。
在游秉聪的心目中,导致他们离开的原因是孙凝不够好,这才是致命伤。
当一个女人的成就超越了她身边的男人时,男人以唾弃她作为发泄的方法,是最有效的。
人前,他仍可以自鸣得意地表示,不论这女人有多本事、多好,我还是不放在眼内,还是不留恋,还是不珍惜。
人后,他要她承受失恋的痛苦后果与失恋的严重责任。
不是男人无情,而是女人无义,完完全全地虚荣过甚,以致于不得不分手了。
失恋的痛楚没有预期的难受,完全是因为孙凝极度忙
碌之故。
百惠顾问合约之后,已是其门如市了。
她连睡眠时间都不足够,何来午夜梦回的唏嘘。
她的脑筋全用在客户的生意上头,没有再分出来关照自己。
当然,不论多么忙碌,还是有些人情是非可以予闻的。
这天,孙凝在午膳时间没有约,打算找顾采湄买饭盒,门才开了一点,就听到采湄提高声浪在讲电话:
“孙小姐不是爱富嫌贫的人,她跟游秉聪分手,决不会像你说的是孙小姐嫌弃游秉聪没有本事,她更不是金睛火眼地看牢那些商场上的风云人物,去物色对象。孙小姐并不需要把自己推销出去。”
孙凝真是啼笑皆非。—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呆,管自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到楼下商场买汉堡包充饥去。
孙凝不是不难过的。
自己的奋斗稍见成绩,就惹来游秉聪的怒怨,已是一项极大的遗憾。
况且分手了,还要在坊间传出流言,要她背上嫌贫的罪名,这又是哪一门子的事了?
她走进麦当劳去,一边轮买食物,一边胡想,忽尔有人在她身边叫丁一声:
“孙凝!”
她回转头来,见着列基富公司的一位旧同事沈美宝。
“美宝,很久不见,听说你最近升职了。”
沈美宝从来都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对最有商业威胁性的孙凝,一直采取防范的态度,从来没有特别友善过。孙凝离开之后,听说更得到列基富的重用,把原来属于孙凝的客户都拨到她名下去管。
“有什么用,还是受人二分四。
“你便不同!日本人肯跟中国女人做生意,不简单呢。
孙凝,真佩服你!那天我才跟列基富说起你,他讲:不可小睹了年轻貌美的女人,反正是放一条身子到江湖上行走,只要肯豁出去,无论如何会有突破性成绩。”
孙凝听呆子。再好的修养,也难掩她一脸的难受与悲愤。
孙凝从来是个对人际是非一笑置之,也习惯置身事外的人。过往,对商场内所有的各式谣言,最能令她生气的就是,举凡女人冒出头来,坊间就必然会传闻说,此姝跟她的上司或老板有染,好像女人有事业成就,除了要跟男人上床之外,别无他法。
孙凝一听这些谣言,她就禁耐不住火了。
这绝对是对女性能力与品格的极大蔑视与侮辱。如果单凭上床就可以在企业机构内叱咤风云的话,那么舞厅舞女,以至一些专营丑业的影视艺员都可以充塞整个中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