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与孙凝探讨得来的消息完全吻合。
里昂早已接受了列氏的邀请,加盟而成同—阵线,三间公司之中谁输了,不落于孙凝之手就算赢,因为他们不愿长江前浪尽为后浪所盖。
井上太郎最后的一段话,无疑是闲闲地加上去,但往往就是由于他的不注意,反而显示了私心与动机。
当然,胜一郎没有直接表示什么,舒畅地跟井上太郎吃完那顿晚饭,就告辞了。
利达公关公司呢,角逐战的最后冲锋陷阵功夫由着财务总监高德伟去担当。
因为.他们的线路是要透过日本银行高级副总裁山口纪夫跟百惠接洽。
高德伟对山口纪夫说:
“利达这些年全靠日本银行扶持,要我们的业务继续发展下去,山口先生真的要义助一臂。”
山口纪夫很直接地问:
“你们竞投百惠集团的顾问合约?”
“对。若是我们公司得了百惠的合约,本年度盈利必会提高。”
“那个自然,还得靠你们自己的努力与表现。”
“可是,如果得到你的引介,或者百惠集团比较具信心。”
“不见得吧!我是戴了帽子的人,百惠知道我跟你们有业务来往,讲你们的好话反而大打折扣。”
“不会,上次我们争取英资通盛集团的合约,也是透过我们另外一个英资银行家,利必通银行的总经理,替我们做了好些联系引介功夫,他们同声同气,自然容易讲说活。”
高德伟这一招自认为连敲带打,在山口纪夫跟前暗示了另外一家银行也做这种顺水人情,他不应有例外的讯息,否则,除了显示低能之外.会不会连他们的户口生意也受影响了?
他相信山口纪夫是聪明老到的生意人,他会明白这重关系。
果然,山门纪夫凝重地点了头。
余下来的列基富,他又用什么于段去争取百惠这个户口呢?
与其说是他如何的志在必得,倒不如说他非常地想把孙凝的锐气重挫,向全世界证明只可以列基富放弃下属,不可以被人背叛。谁个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向
他的权威挑战,他要对方在行内站不起来,以证明自己的威信。
简单一句话,他连用手上的所有渠道与援引力量,尽量去讲孙凝的坏话。
甚至乎跟很多位专栏作家都打起交道来,目的就为要他们报道一些对孙凝不利的消息。
例如这一天,非常畅销的一份报纸内有个瞩目的专栏这样写着:
“艺员老以为自己红起来,就可以跳槽到隔壁电视台或跑去电影圈真银。结果呢,没有了历史悠久、财雄势大的电视台撑腰,一下子就湮没无闻。这种事例在娱乐圈常见,却在最近,此风吹到商界来。”
孙凝叹…口气,继续把专栏看下去:
“本城极负盛名的列基富顾问公司手下猛将孙凝,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下山,独闯讧湖,于是不顾列氏栽培之恩,毅然决然离了老巢。目下她创办的孙凝顾问公司,卖她个人的招牌,仍未找到任何客户支持。看来,公司要经营下去,困难重重。幸好孙凝的开支有限,以家为店,前铺后居。公司只聘秘书一名,孙凝须自任主席、总经理、客户部、会计部、设计部、行政部头头,并要自己当跑腿信差。
“看来虚荣自被虚荣误,不肯脚踏实地做人,妄自尊大,是会自食其果的。
“孙凝参加了本城最大连锁店百惠集团的长期顾问合约竞逐赛,差不多可以肯定败下阵来,因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包括名望、人缘、才干、财力等等,均不足以与列基富、里昂以及利达等三大巨头相提并论。”
孙凝看罢了这段专栏,伤心得下泪。
决不是为了人言之可怖。
世界自由,任何人都有资格和权利去批评别人,批评得对与不对,是要批评者盈亏自负的。受批评者不是唯一一个要向群众交代的人,那又何惧之有?
孙凝不习惯批评别人,她认为那是自行放弃权利,或不愿意接受批评错误时所引致的挑战,并不因此就认为别人也最好不批评自己。
她之所以伤心,是觉得太多太多人心可怖之处在这专栏上反映出来了。
一个专栏作家的操守,如何界定的?是这样子道听途说,就相信了一些事实,写将出来,把自己的信用与名誉都押进去吗?此其一。人要穷追猛打地去毁灭一个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何卑污的手段也用尽为止。列基富要用多少金钱、心血、时间,才联系到四方八面的人马,将她来个大包抄,除之而后快?此其二。
现世纪人们的道德,竟是如此的双重标准,或者迷糊不清吗?
她孙凝离开列基富而自立门户,就叫做忘恩负义吗?什么时候开始,工商业特盛的大都会内没有了鼓励创业的气候了?什么时候开始,现代都市人否定了年轻人不应争取前途的机会,而要在劳资关系上实行从一而终?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再不对白手兴家的人予以鼓励,而认为他值得诅咒了?
孙凝苫涩地冷笑,答案只不过是世纪末的都市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利用观点与角度问题去残害眼中钉。
他们拟定的是两重标准:对喜欢的人,创业是重大的志气与勇气表现;对不喜欢的人,创业是不自量力之举;其余以此类推。
至于说,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其实都是不可细数的。
人人在世上均有朋友与敌人。朋友纠集的朋友,仍是朋友。敌人搜罗的,一样仍是敌人。
阵阵相因,数之不尽。
这本无大坏。最委屈的是世间上的朋友,甚少有挺身而出,肯站在人前去为你说一句半句话,私下的安慰与鼓励纵有一箩筐,也难以抗衡敌人肆意地、刻意地、明日张胆地在人前设下的种种陷阱,让你踩进去,摔个半死。
朋友一般是隐闭的、含蓄的、温和的。
敌人呢,老是张扬的、放肆的、恶毒的。
二者得不到言行上的平衡,无疑是令人伤感的一回事。
孙凝天生的敏慧和纯厚,是潜藏的,给予她最大的伤害是看人情人心太清楚,不力挽救,却会无端悲苦。
惟其她不是个爱回应那些攻击性行动的人,她的忧伤更不外露。
这直接地增加了她的劳累,为她对人性的失望奠下巩固至不可动摇的根基。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跟本城内所有人一样,天天早起,就得重新迎战一切。
这日,才不过是九时十五分,孙凝顾问公司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
接听的是顾采湄,说:
“孙凝顾问公司。早晨好!”
对方是把女声,很礼貌地问:
“孙小姐在吗?”
“请问哪一位找孙小姐?”
“百惠集团主席室。”
顾采湄情不自禁地起立致敬似的,站了起来紧抓电话,一时做不得声。
半向顾采湄才晓得喊:
“孙小姐,百惠集团主席室的电话。”
孙凝接听,是百惠主席滕田勇的秘书传来口讯,约孙凝往见。
电话挂上之后,主仆二入欢喜得相拥着,尖叫。
如果不是好消息,不劳主席去处理。老板阶级非情不得已,不会亲自出马做丑人。所以令人气馁的坏消息,慨由手下宣布。
此理常真,故而相约的电话已经等于预告喜讯了。
果然,当孙凝一踏进滕田勇的办公室去时,对方趋前握手,第一句就说;
“孙小姐,欢迎你成为百惠集团的一员,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像一场久旱之后的滂沱大雨,把大地上的一切怨气屈气,都洗刷得千干净净。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百惠集团的主席滕田勇接见孙凝,只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如此重要的顾问合约交到谁人手上,总要由滕田勇亲自宣布,同时也得跟孙凝正式见面,自闲谈之中,视察她的智慧与风采。这方面,孙凝是决不会令滕田勇失望的,
滕田勇在一轮寒暄之后,非常直接地对孙凝说:
“以后合作,贵乎坦诚,我也不怕先把话直说了,孙小咀,这次我们属意与贵公司合作,固然是各董事的一致意见,我也出了主意,投你一票。”
“多谢!”孙凝答,知道对方还有话要说下去。
“虽然跟孙小姐没有见过面,但从很多方面与渠道,得到关于你的评论可不少,最令我瞩目与狐疑的是,有份参与竞投的行家,对你的抨击太不留余地了,别的没有入围或没有参赛的行内人,却半句有关孙小姐的坏话也没有说。
这只证明一点。”
滕田勇稍停,卖了一下关子,才准备把话说下去。
“我相信之所以有这个极端的现象,只有一个解释理由,就是孙小姐的确是个本事人,艺高招妒,这在商场上是司空见惯了。”
孙凝笑答:
“滕田先生打算锄强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