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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念着那两天的情景,直至黎明达旦。

  高掌西有一点非常过人之处,就是不论昨夜曾发生过什么难堪难受难过的事,属于过去的推悻,决不带到今朝来。这怕是城内女强人的一般特色。

  她回到高氏办公大楼内,依然神采飞扬,不露疲态。没有人会者穿她心上曾因过度的混乱而渗出过血丝,觉着微微的痛楚来。

  高掌西才踏进办公室,立即就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听秘书给她报告是日要召开的会议以及要赴的宴会。

  在秘书提及今天中午是跟高定北一起进午膳时,高掌西抬起头来问:

  “只他一人?”

  “是的。”

  “什么时候订下来的约会?我并不知道。”

  “是这样的。”秘书解释:“原本今天中午,是德国来的彼特尔瓦先生,跟你洽谈在中国共同设汽车修理厂的事情,可是刚收到德国的传真,说飞机误点了,彼得尔瓦先生赶不及与你见面,抵达后再来电话相约。刚好高先生走过来找你,问你有没有约人午膳,我给他说了,他就嘱我写上他的名字。”

  高掌西沉思了一会,没有做声。

  秘书立即问:

  “高小姐,有改变没有?是不是要把高定北先生的约会推掉?”

  她的沉默可能意味着不悦或已自有计划,故其秘书有此一问。

  高掌西答:

  “不,不,我跟定北去吃中午饭好了。”

  所以会有一阵子的犹豫,是因为高掌西一听是高定北邀约,心就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不知高定北会不会在庄钰华处得到什么有关穆亦蓝的消息,或者,等下午膳,高定北根本就在身边带一个人来。

  这个人,她是愿意再见着他呢,抑或相见真如不见?

  她忽尔的心上历乱起来。

  自然,这个顾虑是多余的。

  吃午饭时,只高定北一人。

  他没有带同他的好朋友出席。

  这是否教高掌西失望了,抑或是深深庆幸,又逃过一关?连她都弄不清楚。越弄不清楚,该人该事越是记牢心上,这种催化作用,高掌西只好知之为不知。

  高定北跟她的一番谈话,也根本没有提起庄钰华有没有找过他,问他要穆亦蓝的电话。

  高定北照往常一般,神情轻快地跟乃姊谈论着市场上的各种事态。

  然后直到喝咖啡时,才算是言归正传,高定北说:

  “这阵子的股市令人疲于奔命,一只股票可以在一两天之间在百分之二十的股价内升降,真是的。其实明知是币场的技术性调整,让市场老手容易出货入货,但,连我们都触目凉心,更何况一般市民。”

  高定北说完话,静观他姐姐的反应,发现高掌西很聪明,她只是笑而不答,那是明知对方只是开场白,必有下文之故。

  高定北果然把话说下去:

  “故而,还是要在紧张气氛中谋求一个歇息机会,三家姐你已有过几天的港外逍遥,怕也不能在短期内有机会出去了。要轻松呢,似乎到我们别墅去住上一个周末,是最佳折衷办法。”

  “你倒关心起老姐的健康与心情来了?”高掌西微笑着说,脸上浮起了幽对方一默的神情。

  当然高定北并不愚蠢,他知道瞒不过高掌西的法限,因此说:

  “我多约几位朋友去小住,大伙儿热闹一个周末如何?”

  “是不是家里有人预订了别墅,你要我出马?”

  一般情况之下,高家在万澳的别墅,是采取先到先得的办法让高家人使用的,同时也得看是谁去预订,若是一家之主要用,谁也得拱手相让,否则,联盟者的呼声最高。

  石澳别墅本来是很优雅的地方,但高掌西一向忙,很少用得着,往往让高镇东与高耀南的妻子们,轮流预订,把一班猪朋狗友约进去度假,既耍乐聚赌,也在炫耀。况且,高家大宅也实在挤得不成话,完全不可能宴客。一个饭厅,天天坐满一大圆桌的人,墟叠得跟街边大排档没两样。

  高定北明知有这种情况,为避免大嫂与二嫂向他要个相让的人情,便拉高掌西出马押阵,他知道两位嫂嫂必会向高掌西承让几分。

  为此高掌西一听弟弟这个要求,就有此一问。

  高定北耸耸肩道: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最怕碰上这种鸡毛蒜皮的家族斗争,大嫂和二嫂抢着要占用石澳别墅,令管家为难不在话下,管家一听我也有意思跟朋友去石澳度周末,立即对我说:

  ‘四少爷,我能不能说你是捷足先登的,这就免了大房与二房争个头崩额裂了,两位太太都抢着要这个周末的期。’”

  高掌西也禁不住皱了眉,问:

  “为什么非要这周末不可?”

  高定北答:

  “听说,大嫂跟一本杂志说好了,让他们来拍摄石澳别墅,她当然要以女主人的身分出现。”

  高掌西差不多是叹了一口气:

  “这还不能炫耀个透彻呢,她干脆嘱记者跟我们的财政总监会同管辖高家产业的会计师楼,给她拍张相片,宣布一个父亲名下的资产数字来得更吸引。”

  豪门少奶奶的风骚有时独领得过分小家子器了。

  “那么二嫂又为了什么原因不肯让步?”

  高定北摆摆手,说:

  “为了已约齐了她娘家的亲朋戚友去度假,拿不到手就没有面子了,到别墅去组牌局无疑另有一番风姿吧,这就不是酒楼饭馆所能代替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加盟报名的话,固然令管家为难,而且我卷入这种漩涡又何必呢,我是不必一定要本周末不可的。但,管家提醒我,说:

  ‘你约三小姐一起用石澳别墅,不必论报名先后,只算两票多于一票,也就帮了我这个忙了。’”

  “我看,这也是个办法吧!三家姐,你来押阵如何?”

  “只挂名,不必一定亮相的话,我可以支持你。”高掌西说。

  “你不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本城就不必了,换过布景,心仍闲不下来,何必多此一举”

  “不是姐夫要你陪他度周末吧?我连他也欢迎。”

  这个问题,高掌西没有正面作答。她把话题拨开了,问:

  “究竟你跟什么朋友去度周末?”

  高定北脸上忽然泛红,这个现象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出现,就不简单了,聪明的高掌西已经猜到几分。

  她问:

  “对象是谁?”

  “你认识的。”高定北答:“夏真,夏童的妹妹。”

  “嗯,你真有眼光。”高掌西说:“约好了吗?”

  “约好了。她曾问,你会不会也参加?”

  “你怎么说了?”

  “我听她的语气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夏真告诉我,荣必聪夫妇都很赞赏你,故此,我一时口快,说你多数会抽空跟我们度周末。”

  “原本以为我的押阵只是为了帮忙管家,但能够一石二鸟的话,倒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那就真是太好了,三家姐,你从来都是个好姐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的口乖我笑纳了,不过,我能来的话就来,不要抱百分百的希望,好不好?”

  “好,希望你来。”

  高掌西不是完全没有兴趣去玉成高定北的“大事”,但她这阵子实实在在的心绪不宁。很多原本想着要做的事,一下子就闹起情绪来,撒手不管了。这种情况也令高掌西吓了一跳,这是从前绝不会有的。为了缓和情绪,她不愿意把话说死了,凡事留个余地,可能更易上轨道。

  高掌西拿不准自己在周末的心情,如果是上班时间,应做的公事还是会竭心尽力做好为止。但一碰上余闲,她的精神就往往不能集中,有点浮离流浪,跟从前很不一样。

  上一个周末,原本就已经约好了发型师做头发,高掌西觉得自己的头发长了一点,耳鬓的碎发老是飘贴到脸上去,弄得有点痒痒的,不舒服,总要把那三千烦恼丝理一理吧!兼且晚上有个旧同学的约会,应该精神爽利的赴约,话旧畅叙,不亦乐乎。

  可是熬到下了班,坐到车子上去,心清就突然变了,心情闷闷的,觉得浑身不舒服。望出车窗外,见着了如潮水似的人群挤在街道上,入人忙不迭赶到哪儿去迎周末似,高掌西就觉得自己不必巴巴地成为其中一员。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控制了她的神绪,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自暴自弃,她对司机说:

  “把我带回家去。”

  既然不赴约了,何必还营营役役为具臭皮囊装扮,算了吧!

  下车时,司机问:

  “高小姐,几点再来接你去吃晚饭?”

  高掌西答:

  “不去了,你下班吧!赶你的周末节目去。”

  人人皆醉我独醒,高掌西决定把自己锁到书房去过周末。

  其实去也是觉得不畅快的,但她从来都鞭策自己做得太多事了。这天,她要真真正正的、彻头彻尾的放自己假。就躺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那就好。

  故此,这来临的一个周末,高掌西再没有肯定答应高定北会到石澳别墅去,反正她就只告诉管家,三房与四房合用石澳别墅,那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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