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激情三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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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是粗工一份,我就宁愿到外国去了,最低限度,生活环境使人不觉自卑,不易觉得贫富悬殊。就算捱,也心内好过。”

  这番话其实更有效地伤了耀华的自尊心,他说:

  “原来在香港,有自己房子住,有盘足够糊口,又有前景的小生意,有肯定的收入,也算是捱吗?”

  小红被丈夫塞了这几句话,益发难过。说:

  “耀华,婚前你是不是说过如果我要移民,你会随我去。”

  麦耀华愣住,心里有气:

  “我有没有说移民这回事我极之不愿意、极之讨厌、极之抗拒。如果你硬要我做这件事,你可又是为我着想了?”

  “我不为你着想、我若不为你着想的话,第一件要做的事就不再受你那母亲的窝囊气。且别向我说她守寡几十年,应受尊重,一手养大的孤儿可不只你麦耀华一人,她也有个女儿麦耀媚远在外国优哉悠哉呢,前些时寄回来的照片,不是刚买了部簇新的车子吗?怕她也有能力照顾你母亲,把她接到彼邦居住了吧?何必每个星期跑到这儿来委委屈屈的吃我烧的一顿饭,左右逢迎皆不是,拿我当老妈子看待。”

  “今晚到此为止,我们不便再谈下去了。”耀华生气了。

  “你这叫做老羞成怒?”

  “彼此彼此。”

  “婚前说过的后,全不算数了?”

  “婚前你待我并不如此。”

  完全僵住了。

  小夫妻婚后第一晚分房而睡。

  麦耀华走回睡房去,一头就倒下去,累极,没法子再往这些闲气堆想去。

  小红呢,不服气自动睡到丈夫身边,于是跑进客房,蜷伏在软垫上,苦苦的在自舐受创的感情伤口。

  这种闹情绪的状况,竟然维持了整整一个星期而毫无进展。

  或许一切的悲伤与顾虑都是多余的,甚至是无中生有的.不必再放在心上。

  然,有个无法解答的问题,像一块重铅似压在心头,令她不舒服透顶。

  为甚么婚前所有横亘在生活上的不如意,所有发生于二人之间的龃龉,都是爱情上可喜的考验,都能过五关斩六将。可是,婚后呢,全变了质了。

  彼此都觉得大势已定,不容商榷,于是放肆脾气,不劳容忍。

  还有一个思想,只因在自己的生命中纳入另外一条生命之后,能加强力量,争取更多欢乐与幸福。这个期望对所有新婚夫妇都是高涨的,一旦事实并非如此,或甚至背道而驰,失望所带来的激动与忧愤一旦表面化,就造成了夫妻之间的疏离。

  非常简单的一条道理,如果成双成对在生活与感觉上没有进步,何必多一个人成为负累,徒添掣肘。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感情就会骤降。

  日积月累的不满,造成冷漠与无奈。

  经年的冷漠与无奈之后,忽有另一度与第三者的激情出现,便促成仳离。

  小红打了个寒噤。

  她想到乐秋心与英嘉成,也想到英嘉成与姜宝缘,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不知道是否这条公式?

  这阵子,富恒里头关于他们的是非真多,听得小红忧烦不已,都不知如何反应。

  只为英嘉成关照了公关部及人事部,把公司的鲜花户口分一半给宝缘花屋,于是同事们都跟那位前任的英董事太太有了接触,姜宝缘似乎给所有人的印象都非常好。

  公关部经理宋美云的秘书任俊萍有一天午膳,有意无意之间就对小红说:“你见过英先生的太太没有?”“你是说他已离异的前任夫人。”小红答。“看,乐小姐有你做秘书当真是太大的福气,连闲闲的一句话,你都维护她。”

  小红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那么,你不会愿意听任何对姜宝缘的赞美吧?她的确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不说也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小红只好答:

  “姜小姐如今的好与坏,怕已经跟英先生无关,更与乐小姐无尤了吧!”

  “我们就是奇怪,为甚么英先生会狠得下心抛弃糟糠,姜宝缘人很和善客气,做事合情合理。英先生怕不怕吃不了要兜着走?”

  “这是甚么意思?”

  “乐小姐似有新欢。徐永禄的秘书每天都忙于订不同品种的鲜花。”

  小红气了,顾不了同事之间应有的礼貌,说:

  “俊萍,你我其实都是同搭一条船的人,何心要望船沉。”

  这么一句话说出口来,任俊萍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说得一点不错,整个公关部都属于乐秋心管辖,正是同根而生,相煎太急,有何好处了?

  小红其实心上甚多翳闷,除了与丈夫的冷战依然持续之外,也为乐秋心之惹是生非,她本人也有责任要负。说得直接一点,是她不争气,有把柄放到别人的手上去。

  世上没有比发现自己偏帮爱护的人,原来真个贪赃枉法更难过、更委屈。小红甚至不可能去责问乐秋心为甚么要跟徐永禄来往,这到底是她个人的私隐与自由。

  别说小红不方便问,就算放胆相问,乐秋心也怕答不出来。

  很多感情上的转变,是无法解释的。

  发展到现阶段,英嘉成与乐秋心都觉得骑上虎背,不知如何解决尴尬的困境。

  要英嘉成向乐秋心提出结婚的要求,对英嘉成是太深深不忿了。

  既为发现对姜宝缘余情未了,更为不愿如此明显地要把婚姻这最后一招抬出来,孤注一掷,为把乐秋心从徐永禄的圈套之内抢回来,这会严重地伤害他的自尊。

  至于乐秋心,她嫁英嘉成不是,不嫁他又不是。看样子,英嘉成的心仍有一部分不放在自己身上,这是很难吞的一口气。

  下意识地跟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徐永禄来往,原本有着刺激英嘉成的作用在内,谁知自己竞也稍稍动了心。弄得感情悬空吊着,不上不下,辛苦得要命。

  乐秋心现今跟英嘉成在一起,心头的压力很大,反而不及与徐永禄畅谈交往,来得轻松。

  这一晚,下班时,徐永禄探头进乐秋心的办公室来,说:

  “不能跟我吃晚饭的话,去喝杯咖啡成吗?且让我今天领个安慰或入围奖。”

  中环太平洋会所的“快乐时光”酒吧一般不是太挤拥,他俩坐在一大片玻璃窗前,傲视着本城的美丽黄昏景色,徐永禄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实在好,秋心,我之所以仍不放过你,是为把我们的这一段时光看成夕阳景色,也还是值得的。”

  乐秋心原本想怪责对方,未免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之上了。

  其后翻心一想,广东俗语所讲“牛不饮水,不能按得牛头低”,自己也要肩负那回应的责任。

  “问题总要解决的。”乐秋心只能这样说。

  “或许很快你就要作出决定。”

  “我的决定其实已经早作出了。”

  “环境有变,会影响你的心意。”

  “不见得吧?”

  “你是说环境不会有变,抑或就算变,你也会此志不渝?”徐永禄这样问。

  乐秋心似乎被他迫到墙角去。

  她只好把问题带歪一点,说:

  “不见得环境有变吧?”

  “是你以为我没有听到消息?抑或英嘉成守口如瓶,连对你也不会泄透?”

  “甚么?”乐秋心茫然地应。

  “你真的不知道,关于英嘉成的去向?”

  “不知道,英嘉成的甚么去向?”乐秋心不是不惶恐的。

  “看样子,我要变成个搬是弄非的人了?”

  “现今才闭口不言,已经太迟,不如爽脆地告诉我。”

  徐永禄沉思一会,说:

  “英嘉成就快另有高就。”

  “甚么?”乐秋心这声惊问,透露着太多她与英嘉成的关系,疏离得令她本人也大吃一惊。“英资英林集团聘他当执行董事,力邀他跳槽,看来已经水到渠成,日内他就会向富恒交代。非常的薪高权重,你知道英林集团的地位与势力,均在富恒之上,这将会是震惊财经界的盛事,听说年薪采取包薪制度,不论市旺市弱,一千万元是肯定放进他的口袋里,真是个大喜讯。”

  乐秋心的心直往下沉,如果这算是个大喜讯,自己竟不是从英嘉成的口中听到,就未免太令人失望,以致于伤心了。

  是英嘉成的事业转折点,怎么也不跟她商量,也不告诉她呢,只有一个解释,乐秋心在英嘉成心目中的地位已然褪色。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乐秋心问。

  “英林最高层。”

  “一千万元包薪?如果市道缓慢,公司岂非很不着数。”

  “少担心,生意人计算过的一盘数,错不到哪儿去,英嘉成一定有他的把握。”

  对,所有商业机构都不是不牟利的慈善团体。

  “英嘉成会带着一班富恒的重臣跳槽,你会不会随他而去了。”徐永禄问。

  这一问好比一记闷棍重重的打在乐秋心的头上,令她眼前金星乱冒。

  怎么说呢?乐秋心忍不住苦笑:

  “我既未预闻政变,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自己决定站在哪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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