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谭洛胥实在不想这么早就夸赞她。“你还是专心看前面吧!”
“放心啦!”蒲雨苑老神在在的,说着向盘一转,转进右边一条巷子。
谭洛胥本能喊:“你怎么转这里?下一个路口转才对!”
蒲雨苑傻了眼,“你不是说第二个路口吗?”
谭洛胥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路口,是巷口!”
“好,”她看看左右来车,把车靠旁边的空地暂停。“我倒车出来就是了,你紧张什么。”
“我不紧张。”方向盘在她手上,谭洛胥只能命令自己,不要激怒她,不要让她慌张……他努力撑出一个微笑叮,“你小心一点。”
蒲雨苑瞟他一眼,回过身去倒车。
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谭洛胥的神经简直就绷着,蒲雨苑紧上百倍。“啊,后面有车!”他提醒。
“我知道啦!”蒲雨苑的口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连倒个车都这么不让人信任哪?
谭洛胥听出蒲雨苑的语气不对,连忙又安抚她:“你别紧张,别慌,慢慢来……”
“我晓得,你别叫啦!”蒲雨苑没好气地,倒车油门一踩——
咦?车怎么卡住不动了?
她一脸困惑地回来看谭洛胥。“我们刚刚后面不是空地吗?”
他的眼睛都直了。“有人家停车格打在地上的铁桩,你没看见?”
蒲雨苑没讲话,只是速速打开车门,去车后看究竟,他想也没想,立刻也跟着下车。
那铁桩,蒲雨苑果然没看见,早就已经抵在车尾了,又因为她重重踩下了油门,铁桩稳固不会动,车尾的保险杆只得往内凹进去一块——
蒲雨苑头低低的,根本不敢看谭洛胥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一定比绿豆还绿!
“对不起……”她喃喃道,嗓子比蚊子还小,手指上挂着钥匙,慢慢递出去。
“再开啊,我公司还很远。”他大概是气过头了,以至于脑袋有点不大对劲,不过那铁青的脸色,还是显示了他的激动情绪。
“不敢开了。”蒲雨苑低低软软细细的声音,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她手里的钥匙,接走了。
“你修车的钱,帐单给我,我帮你付!”蒲雨苑追过去,在他坐进驾驶座前急道。
“你要付?”他冷冷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B字头的车,蒲雨苑再没脑子也知道维修一定很贵,但做错了事就得负责。
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我修好了车会把帐单给你。”谭洛胥说完了这句,就坐进了驾驶座。
只能用一只手开车的他,显然比蒲雨苑还稳当得多,他三两下就把车子转出那个可怕的空地,加入了小巷的车阵,把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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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雨苑坐在银行的服务台后,手支着头竟然在发呆,还好现在已经过了三点半不是工作时间,否则雨苑不被主管海刮一顿才怪。
其实也没什么。蒲雨苑只是想到早上出门前在浴室洗脸的时候,曾经随口问过蒲雨毓,知不知道那种B字头的车子,维修起来大概什么价钱?
“不是很清楚耶,”蒲雨毓照实回,“不过我听我同学讲过,他爸的BENZ照后镜坏掉,换一个两万块。”
“两万块!”蒲雨苑的眼睛顿时瞪得比浴室顶上的灯泡还大。
“对啊。这种贵族车,本来就是这种价钱。”蒲雨毓倒不意外,只是有点担心,“姊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
“没啊。”蒲雨苑刻意模糊。她并非故意说谎,只是她知道就算说了也只是挨骂而已。而妹妹还在念大学,打工赚的钱供自己买衣服都不够,哪还有钱能资助她。
所以,就算换一支保险杆要好几万,也只能靠她自己张罗了。
“雨苑,你发什么呆呀?还不下班?”
女同事的一声提醒,把蒲雨苑从烦恼中喊醒。是啊,都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她手上的工作也已经处理完,不下班干嘛呢?
换下了制服,打了卡,蒲雨苑却是才刚踏出银行的侧门,就听见有人喊她:
“对不起,请问你是蒲雨苑小姐吗?”
一个脆脆的女声。蒲雨苑循声转身,看见一名高高的女孩,薄薄的短发,略带顽皮的眸子,一张中性的漂亮脸蛋,蒲雨苑不记得她曾经认识过这样的女孩。
“你叫我?”蒲雨苑怀疑地向她走去。
“我是蔚丞骐的妹妹,我叫蔚琪臻。”
是的,她是蔚琪臻。虽然找不到什么特别的借口来见蒲雨苑,但对蒲雨苑的好奇,让她还是跑来了。反正要见一个人,需要什么借口呢?什么都可以是借口。
“你有空吗?我们聊聊好不好?”蔚琪臻一双慧黠的眼珠看着她。
“好啊。”蒲雨苑虽然不知道蔚琪臻想聊什么,但她和善亲切的个性,让她不习惯拒绝别人。
蒲雨苑上班的银行就位在企业密集的商业区,附近餐厅店面应有尽有,银行隔壁就是家不错的小咖啡店,蔚琪臻随手推门进去了。
才下午四点,还是下午茶时间,琪臻给自己点了杯咖啡,薰衣草慕思,蒲雨苑做了个诧异的表情,没心机地道,“你敢吃薰衣草慕思啊?我每次吃薰衣草做的点心,都觉得好像在吃香精油。”
“没错,这点倒是要克服的。”蔚琪臻笑了。瞅着蒲雨苑,寻思道,“我帮你挑一个点心吧。Munin如何?”
蒲雨苑盈盈地笑开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Munin?”
蔚琪臻望着刚送上来的巧克力马芬蛋糕。“单纯朴实的小蛋糕,直接而不经过任何装饰,这不就是你吗?”
心思细密,观察入微,好像已经认识她很久似的。蒲雨苑忍不住叹:“哗,你好厉害。”
“没有。”蔚琪臻微微一笑,“我只是一直在想,像我哥那么寡言的人,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聊上一整夜?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只有像你这种不会给人压力的女人,才能让我哥自然自在地说话吧?!”
“你哥,”蒲雨苑放下杯子,问了一个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他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过世?”
“也不能说忽然。”蔚琪臻缓缓啜了一口咖啡。“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心瓣膜太窄,本来就不能太劳累,不能太过兴奋,也不能喝太多酒。他是个成年人了,平常自己都很注意的,所以我们也不晓得他那天为什么会在pub里混一整晚。”
蒲雨苑听到这,不由得自责而悔:“如果我早知道他有心脏病,一定会叫他早点回家!”
“这不干你事。”蔚琪臻摇摇头,脸上的神情很释然。“其实他从小就常发病,病危住院也常发生。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常跟我说我哥是天上的天使,只是下来看看我们,时间到了他就要回去了。”她的微笑中带着点透彻。
“所以我到现在,还是愿意这么想。我知道,我哥不会希望我们为他太过哀伤的。”
一个只见过一次面,聊过一晚上就消失无踪的人,本来在蒲雨苑的生命中应该不具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他可能遗留给她一栋房子,而将她与他的整个人生都似乎牵连了起来。
蒲雨苑晕近愈来愈想知道:“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蔚琪臻无需多想就能说出。“心思很细,很替别人着想;寡言,不爱说话,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所以说真的,我们也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他。”她抬头看蒲雨苑,“你呢?就你跟他聊了一晚的天,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好像不是很快乐,笑起来都不是那种开朗型的。”蒲雨苑又去回忆那天的片段。“他很有知识吧!我想,因为他都跟我说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所以我都记不起来他讲过什么。”她有点惭愧,却诚实地,“说真的,那些话平常讲给我听我都不太懂了,更何况那天我还喝了点酒。”
蔚琪臻笑了,因为她的坦白,坦白得可爱。
她凝着蒲雨苑,思考了一会才说,“我最近在整理我哥留下来的东西,在他家,也就是将来你可能继承的那栋屋子;如果你有兴趣多认识我哥一点,也许你可以过来帮我整理。”
“可以吗?”蒲雨苑惊喜地。对她来说,这是个太善解人意的提议。
蔚琪臻没说话,只是找出纸笔,把住址写给蒲雨苑,同时叮咛,“你先到隔壁十八号来找我。”她解释,“我们很多亲戚都住附近,还有我们的一个小叔,先提醒你一声,他要是哪天来找你你别意外,他跟我一样,也对你很好奇。哦,还有谭洛胥,他就住斜对面。”
提到谭洛胥,蒲雨苑不得不想起那几桩乌龙事件,她心怀愧疚地,小心翼翼地探:“他……还好吧?”
蔚琪臻狡黠地,“你是指他的手,他的车子,还是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