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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要你保证,从今而后不再同他来往了。”汤药已经不再烫手了,她将它递给千里。
“为何?
刺鼻的药味在空气间渲染着,有点苦涩,如同她的心情。
“你先保证!
“我……没办法……”岂是她保证就能了得的?打从一开始,不就明明白白的对寒剑情说过,只是一夜风流。然而他执意纠缠她,困扰她,现今又任意甩掉她,她不过是个附属品,有何资格决定寒二少爷是否会再来骚扰她?那人性格决绝,打定的主意非做不可时,试问又有谁能忏逆他的心意?
“没办法?!千里,你当真如此傻气吗?”苏雨湘逐渐动怒。“寒剑情赶走咱们母女俩,又夺走整个寒家的产业,这般大逆不道的孽子,你还惦着他?玉笙有什么不好?难道他就不能给你想要的吗?”
“如果千里能选择,会落得现在的下场吗?”决定权从未放在她手中过。
“你现在已是钱花败柳之身,而玉笙仍愿意娶你过门,你说!这份心意咱们母女俩该怎么还?”玉笙如此的好儿郎,她们母女做一辈子的牛马都无法报答他!
“娘——”千里忍不住嘤咛出声,手中的药碗铿然掉落地,翻倒的药汁到处弥漫,浸着她的泪水。“不要逼我好不好?让我冷静冷静,千里知道该怎么做的!别逼我……”太乱了!一下子是梦里寒剑情的颠扰,一下子是现实寒玉笙紧追不舍的求亲,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别再逼她了!
※ ※ ※
没有想过会再回到寒家,这个从小就让她受尽屈辱的地方,已然变得不同往昔,只能用商个字形容——荒凉。
是的,荒凉,眼前所见到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全都破败荒凉,仿佛年久失修的古宅,再也不似印象中的富丽堂皇。寒家终于没落,最后一代主持大局的斐水灵与寒流霜经营茶行失败,遭人蒙骗,债台高筑,只能没落地躲在寒家大宅里,等着寒玉笙赏她们口饭吃。
原先没想过再回这里的,甚至要求只踏进一步,千里都不愿意,她不是个念旧的人,更何况待在寒家时都是受人欺陵的回忆,能逃离得愈远愈好;童年时痛苦的渊源,可怖得教人连想都不敢想起,寒家庄之于她,不过是个牢笼,将她紧紧束缚了十六年之久,而今好不容易能够展翅高飞,当然不愿意再度受禁锢。
要不是她娘坚持想回来住住,要不是大哥以温情攻势再三劝导她,她才不想回来。
“千里……”犹豫的一声呼唤,发自站在千里身后的寒玉笙。
千里缓缓回头,迎着风笑望他。
他不敢置信地远照着她。
微风吹动,扬起千里飘逸的发丝、裙摆,荡漾中,那张巧夺天工的美丽容颜一一令他心悸。她总算回到他身边了,他的千里,他痴痴等待的千里,总算在出落得美丽动人之后回到他身边,完成他的心愿,这次他绝不会再让她说跑就跑,千里是只属于他的。
火烫的目光,看得千里不禁不自在。“大哥……你……”她心中已有人驻居,寒玉笙不该逾矩才是。
“千里……”他忍不住奔向她,迫不及待将她拥入怀中,感受这真实而美好的拥抱。“千里……真不敢相信,你又回到我身边了!三娘说得没错,你只是一时被剑情迷昏了头,终有一天会发现谁才是你真正的最爱,千里!千里!”他激动地一遍又一遍呼唤她的名字,十年来的爱恋在声声轻呼中诉尽。
他的痴情和他的好,却是她必须拒绝的,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她的梦中早已有人存在。
就当作是怜悯吧,让寒玉笙好好地拥抱她最后一回,从今以后,他们俩真的只能是兄妹。
“千里……”没发现她的异样,寒玉笙仍旧沉迷于自己美妙的幻想中。
该停止他的痛苦了。
“大哥。”千里轻轻推开他,隔出一段距离。她自己就是感情的受害者,所以她知道游移不定的态度对别人是种多么大的伤害,要让他真正从梦想破灭的忧伤中站起来,惟有彻彻底底地毁灭他的幻想。
“什么都不用说了,千里,你离开他就好,你离开剑情就好,我什么都不计较。”他爱她的心无怨无悔,愿意包容她过往一切。
这份爱,她无福消受。“对不起,大哥,我从来不曾把你当作亲人以外的人看待。”
“千哩?”俊逸的面客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对不起。”再看他一眼,就怕自己会心救。寒玉笙和她一样都是失败者,在爱情游戏中跌得伤痕累累,若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就别给怜悯吧!
“为什么……”他爱了她十年,十年!多么久的盼望,多么久的迷恋,她是他的所有,她怎能如此狠心?为何不肯接纳他?
从小到大,他不曾要求过什么,唯一想要的——竟是这辈子最不可求的东西。
但……为何千里的对象偏是剑情呢?那个阴沉伶骛,总让她伤心哭泣的男人,他寒玉笙的爱,难道会比那个人少?为什么?为什么她爱上的人不是他?
寒剑情伤了千里的心,他不过想弥合她疼痛的心,这样做错了吗?卑鄙吗?就算是卑鄙,就算是趁虚而入,他只要她,只要她而且呀!
“我比他先爱上你,比他更宠你、疼你,甚至……比他来得安定,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我能给你所有你在他身上得不到的!为什么不选择我?!”寒玉笙黯然的低吼,语气中充斥着无可奈何的挫败。
“对不起。”无言以对,千里只有这句话可说。
“我不要你的道歉!不要!”他像发失心疯似地搂她入怀,痴迷的吻欺上渴求了许久的唇瓣,好甜美!美丽得像场梦,如果可以不要醒来,他宁愿永远徘徊在这甜蜜的梦幻里。
千里没有反抗,只是睁着眼冷冷眼看他。
热烈的唇继续厮磨着,拥着她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想将她揉入自己身体内。
他的千里!
“够了吧……”冰冷的唇瓣泛不起丝毫暖意,寒玉笙的吻无法触动她的感觉。
再下去也无意义了,他的吻压根不及寒剑情的千万分之一霸道;虽然是很热烈没错,但天性温文的他仍保留了点温柔,害怕伤害她,光这点,就输给寒剑情了……
“不够!永远不够!”他绝望的呐喊,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脸庞,心神着迷的低哺:“千里……嫁给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永远……不再让你受苦……千里……”
“这样做我就会爱上你了吗?”她幽幽道,淡漠的眸子望向远处。她的心,早就被普誓言夺取的寒剑情俘虏了,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无心的人,无心,哪来的爱可言?
千里的眼里没有他!
“那又如何?爱清算什么?我不要求你爱我,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不要,他不爱看她那空无一物的眼神,她在思念谁?她在渴望谁?为何美丽澄澈的眸子里充满悲哀?
秋后的庭院里,晚霞红,看山迷暮霭,烟暗孤松。
落日的霞光静定于大地上,交融成温润的光彩,千里清炯的限眸略带着雾气,凝视成恒久的眷恋。“我是人,有自己的感情,不可能任由他人强迫的。”飘渺的身形渐渐远离。
“那你教我怎么办呢?”
“忘记吧,惟有遗忘才能不再受伤害。”这句话是对寒玉笙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白色的人影消逝于楼阁里。
“千里!”他在偌大的宅院里痛心呼喊。“我绝不放弃!”
冷冷淡淡的黑眸灿出一丝光耀,远远望着前方楼阁上恍惚的女子。
男人阴魅的面容,刀削似的下巴,狭长的凤眼,似乎时刻都带着挑弄——那是双分外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尖挺的鼻梁,深刻的轮廓,不属于纯种的汉人所有,看得出曾混过蛮族的血脉,刚毅的侧脸分明写着冷漠,冰薄的唇瓣勾起笑痕,挑出嘲讽姿态。
这般妖异的美丽脸孔,连红颜都该自叹不如。
精瘦的躯体身着俐落的勤装,舒懒而优闲的躺在一方矮矮屋檐上。如此一个浑身都带着冰焰的男人,似由几千年的寒雪冰冻而成,经过烈火烧灼,化成人世间最诡橘难测的未定数。
目光轻轻一瞥,炯亮的墨色眸子就变幻了千万次,每刹那,每瞬间,都拥有无比绚烂的光彩;那双眼根本不属于人间,不该生于红尘,妖键的瞳仁,诡异的目光,如同决绝而无情的妖鬼,在夜间设下陷饼,等待无知女子自动人壳。
漆如乌木的长发并未束住,任随它齐肩委放,勾勒出一身的狂捐特质;风一扬,发丝飘摇荡漾,寸寸缠绕着他冷魅阴鸳的脸孔。
瞳心惟一带着柔情的金光,穿越重重距离,直直射向远处的女子。
她正栏阑凝思,秀气桥柔的黛眉集聚着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