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的朝夕相处,如今化作云烟。倘若时光可以倒转,她宁愿与他成敌人,也不愿与他结为知己。
忆到此,凌语怀的心抽痛起来,而那莫名其妙的抽痛也挑起了她心中的遗憾及愤恨。
那笨蛋难道就不能理解她为何无法向他道出身分的原因吗?相信自从她恢复女儿身後,全洛阳之人都已知晓她的无奈之处吧。
无心的欺骗,大家都能谅解,为何唯独权品骐始终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呢?就算不愿见她,捎一封信也可以啊!
凌语怀心痛之际,花轿突然停下,外头的嘈杂声引她回神。
「梅儿,出了什麽事吗?」她掀起小窗帘问道。
梅儿紧张道:「是权府的迎亲队伍,跟咱们面对面碰头了。」
什麽?权府……迎亲?
「新郎是谁?是不是权品骐?」她万分震惊地道。
「是权公子没错。」
凌语怀错愕不已。什麽?他……他要成亲了?甚至还与她的出阁是同一天。
这样的情况、这样的方式……天呀!为何他们总是在对峙的场面相遇呢?
无奈的心中忽地涌上许多不快,她倖倖然道:「梅儿,叫对方让路!」
「可是……小姐,咱们正在桥上,除了一方退回去,否则无法通过。况且权公子还是状元郎……」梅儿怯怯地道。
「我管他色狼、野狼,总之叫他们退回去。快去说!」凌语怀下令道。
没错!权品骐办到了!文武状元的头衔全由他一人夺得,不但深受皇上喜爱,更是朝中臣子眼中的最佳女婿,就连这场婚礼也是朝中魏丞相从中牵线,怪不得对方的迎娶阵容完全不输给凌府嫁女。
「是,小姐!」梅儿匆匆离去。
权品骐望著大红花轿,心情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与凌语怀如此有缘,就连成亲也在同一天。
她……要嫁人了?
哈,说的也是,她是女人嘛!除了嫁人还能如何?权品骐脑海里闪过昔日往事,两人相互扶持,在书院生活的点滴如浪涛似的涌入他心中。
不知这两年来,她……是否还记得他?
两票迎亲人马在桥上进退两难,梅儿走上前,胆战心惊地朝位在骏马上,气势不凡的权品骐道:「权公子,抱歉……我家小姐赶吉时,可否……请让路。」
权品骐回神,还未答话,他身旁的一名手下大步跨前,喝道:「大胆丫鬟!你不知道我家权公子是状元郎吗?居然要状元郎让路,你不想活啦!你家小姐赶吉时,我们也赶良辰。识相点,快点退回去,让我们先过,听到没!」
梅儿受到惊吓,赶忙行礼,「请权公子见谅,媒婆说我家小姐若错过吉时,会不吉利。请权公子……」
「去去去,你家小姐是什麽大人物。我们状元郎若误了良辰迎娶,当心你家小姐几条命都不够赔。」权家媒婆甩起绣帕,在一旁大呼小叫。
「这……可是……」梅儿被眼前之人凶得无法回话。
权品骐明白大夥不能僵持在桥上,正打算下命退回时,端坐在轿内的凌语怀早已将对方气势凌人之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气急败坏地扯下红帕,不假思索地飞出轿子。
凌语怀使展轻功,转眼之际来到梅儿身旁,她忿然转身,纤细身影牵动衣裙,随风飘逸,优雅迷人,凤冠之上所缝缀的珠子也轻松摇摆起来,那清秀五官染著娇艳胭脂,宛如天上仙子降临般,震撼在场所有人。
凌家媒婆刷白了脸,梅儿的脸色则变得惨绿。
权品骐惊悸著,征怔地望著眼前这美艳女子。她……是语怀吗?
两年前,当他知晓她的身分,恼她欺骗自己时,她仍一身男装。如今见著她恢复女装,竟是如此撼动他的心,还有……那双吸引他的自信眸子……
凌语怀无视他那惊愕神情,大剌剌地面对他,「状元又如何?状元就了不起吗?你们权家势力强,我们凌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我们让路,门都没有!」哼!他算什麽,若她不是碍於答应双亲要求,当今状元绝对非她莫属。
权品骐见她气势傲然,眼里闪过许多喜悦。她没变,依旧是那火爆脾气,凡见不惯之事必挺身而出,甚至忘了自己此刻可是位新娘子。
「凌小姐,抱歉,手下们一时心直语快,若有冒犯请多包涵。」他拱手道。
见他彬彬有礼的回话,凌语怀心中泛起怒火,「既然知错,还不快让路。权公子!」
多陌生的称呼,好似他们从未相识过。权品骐心中也染起不悦,「让?凌小姐真爱说笑,你要嫁人,我要娶人,大家平等地位,凭什麽要我先让!」
「权品骐,你的意思是不让路罗!」她怒瞪他。
他轻笑,「让又如何、不让又如何?」
「你——」
他知道他惹火了她,但他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莫名怒火和嘴巴。「怎麽?你就这样急著嫁人吗?倘若真是,那本公子就委屈点让路好了。」他再度口是心非,嘲讽著她。
凌语怀受不了了。好端端的出阁之日,他居然嘲笑她,还羞辱她。
「权品骐!」她怒吼一声,旋身跃起,朝他出掌。
权品骐眼明手快,跃离马上与她过招,随即引来周遭的尖叫。
梅儿急得快哭出来,两方媒婆早已被他们的举动吓到,昏厥过去。
凌语怀掌风快又狠,权品骐应对也不含糊,两人对招毫不相让,双方人马纷纷退後,桥中一下让出空间,更助长两人的对峙。
东门新娘,西门新郎,本该是人人羡煞的两桩好姻缘,岂知在途中发生争执,相互打起架来。
两人各怀心事地开打,却不知婚事已成笑话,这东、西两家再度成为洛阳城的最新话题。
凌府
「胡闹!一个代嫁新娘居然抛头露面还打架,你真是越来越放肆!」凌鹰拍桌咆哮,气得额上筋脉隐隐抽动。
跪在祖先牌位前的凌语怀正低著头反省。
凌夫人从未见丈夫如此气愤,开口道:「相公,别气了,咱们还是快点想法子补救这桩婚事吧!」
凌鹰拳头一紧,「补救?没得救了!女儿和人打架一事早传到大学士柳大人那儿,一早我就收到对方来信,他们决定取消婚约了!」
「什麽?怎麽会这样?那现在……」
「现在咱们女儿不但成了全城的笑柄,就连亲事也没人敢上门来提了!」凌鹰道出女儿闹事的下场。
凌语怀不发一语,依旧跪在地上。
凌夫人瞧女儿什麽话也没反驳,心里多少明白,尤其当她听见与女儿打架之人是权府的大公子时,只能无奈摇头。两年前女儿失魂落魄回府後,她就担心不已,趁著邵翊然与郝震烈他们来访时才明白真相。
「好了!既然对方取消婚约,那就别再责备怀儿了。怀儿,你起来,回房吧!」凌夫人将女儿扶起。
「不准起来,继续跪!没跪著三天三夜不许起来。」凌鹰气愤道完,甩袖走人。
凌语怀明了,再度跪下。
「怀儿……」凌夫人心疼喊道。
「娘,一切都是我的错,爹会生气也是应该,你就别理我,回房休息吧!你放心,我没事。正好……我也想冷静一下。」凌语怀平心静气地道。
凌夫人瞧出女儿眼里的恳求,明白道:「娘去叫人弄些吃的过来吧!」
「谢谢娘。」凌语怀见母亲出去,将门关上後,她垂下双肩,坐在地上。
好啦!这下可好!不但婚事吹了,说不定以後也别想嫁了。都是那可恶的权品骐,明知她脾气,还故意招惹她。
罢啦!不嫁就不嫁!大不了一辈子独身,自在又逍遥,多好!凌语怀安慰自己之际,泪水不知为何悄然落下。
她惊愕面颊上的湿润,一颗心不听话地纠结在一块,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她……哭了!为什麽……为什麽她会哭呢?不用嫁人不是她梦寐以求之事吗?为什麽……为什麽她会……
凌语怀无法理解自己的复杂心情,只能任凭泪珠频频滚落。
她杏眼迷蒙地望著祖先牌位,思绪却飘向一名男子身上,那名与两年前截然不同,身影更加潇洒俊逸的男子……
权府
「荒唐!亏你还是皇上亲点的状元,竟然当街不顾形象和别人的新娘出手打架,简直荒唐到极点!」权雅士无法原谅儿子的鲁莽行为。
权品骐跪在祖先牌位前,接受父亲的斥责。
权夫人不忍心,挺身为儿子辩护,「好了!相公,骐儿又不是故意,就当意外,咱们和薛家无缘结亲不就得了。」
权雅士停下来回踱步的身子,朝儿子骂道:「骐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爹平时如何劝戒你,当时只要你退让,就算误了良辰又如何?结果你不但误良辰,还沉不住气和对方打架,你——气死我了!」斥责不下去,他索性甩袖走人。
权夫人担心丈夫,赶忙追出去。
权品骐未起身,依旧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