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一言九鼎,娘子何须置疑。」上官聿一笑,神情再正经不过。
「好,襻儿领教了。」她嫣然一笑,信心满满。
为了不再做供他使唤的婢女,更为了不再沦陷在他放肆的挑逗中,襻儿决定全力一拼;只不过是小小的考试,又不是要上刀山、下油锅,她会让上官聿输得心服口服!
等会儿,他就等着问一句,被她顶九句。
「开门白水,侧近桥梁。你来答下一句。」上官聿吟着古乐府「清溪小姑曲」,等着看她出糗。
襻儿思索了半晌,才想起上官聿教她的诗句。
「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她轻而易举的答对,眼中净是得意。
哼,想考倒她?门都没有!
上官聿宠溺的望着她调侃:「娘子至今独处,乃因眼界太高;如今本王在此,岂还犹豫?」
襻儿一听,粉脸嫣红,媚眼一瞪,「襻儿的婚事不劳王爷烦心。」哼,多管闲事的下流胚子。
碰了软钉子,上官聿依然故我,继续出题。
「鸣筝金粟柱,素手王房前。」上官聿猜想,襻儿一定答不出下一句。
「能不能给点提示?」她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来。
「娘子真健忘,前天本王不是才教你?」他冷眼旁观,看她能横行到几时。
猛地!襻儿想起,她乐得一弹指,「襻儿知道了,这首是李端的『听筝』!」
「然后?」上官聿哂笑,等着下文。他明白襻儿所懂的诗词歌赋都是硬记,根本不懂其中涵义。
襻儿呶着唇瞪他,「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太简单了,简直将她瞧扁。
「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上官聿弯着唇角,神情诡异。
「王爷明白什么?」
不疑有他,襻儿又着了他的道,如坠五里雾,一脸迷惘。
「原来娘子倾慕本王已久,所以再三想引起本王注意;不过,你直说就好,本王一定不辜负娘子的爱意。」上官聿轻佻的攫住她的下颔一吻,又抚了柔嫩的脸蛋一把,乘机偷香窃玉。
「王爷请自重。」襻儿咬骂,扯下他的无赖手。「王爷再不出题,那就算襻儿赢了。」
上官聿放下书册,莫测高深的笑了笑,「本王再出一道题,若是娘子答得出来,本王就认输。」
「王爷请了。」襻儿睥睨一望,佯装有礼,身子微微一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是什么诗?作者是谁?」上官聿等着看好戏。
他猛一问,令襻儿脑筋一片空白。
「王爷又没教襻儿,不算、不算!」她耍赖叫嚣。
「是曹操的『短歌行』,今早本王还要你背诵的,你忘了?方才不是胸有成竹,莫非你不认帐,愿赌又不服输?」他挑衅。
「襻儿才不是这种人。要不然王爷再出一题,襻儿才心服口服!」她嘟着嘴嚷嚷。
「一代枭雄的后人,谁能七步成诗?」上官聿忍住笑,又出了一道她不会的题目。
「这……」几乎快想破头,襻儿仍毫无头绪。
「认输了,娘子?本王就知道你舍不得走。」上官聿戏谑的馍她。
原是尴尬不已的襻儿,被他一激,更是恼羞成怒。
「哼,卑鄙小人!襻儿怎知作古的枭雄是谁?又哪里明白他的后人是中了什么毒,走了七步就成了尸骸?」她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
上官聿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他好心的纠正:「娘子,此诗非彼尸,是诗词的诗,不是尸骨的尸。」他想曹子建若地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你分明欺负湾儿书念得不多,不公平!」恍然大悟后,襻儿瞇着明眸指控,旋即便撒起泼来。
「娘子既输不起,何必和本王一搏?」他冷嘲热讽。
「上官聿,你欺人太甚!」
襻儿拿起桌上磨好的墨汁往前一洒,上官聿脸上及白色的袍服立刻都染上一块块的黑渍。看着迅速扩散的黑渍,她的心情才渐渐转为愉快。
「哼,卑鄙小人!本姑娘心地善良,不会让王爷成了尸骨;不用七步,本姑娘三步就教你浑身湿淋淋、黑漆漆!」
襻儿挤眉弄眼的嘲笑狼狈不堪的上官聿后,便拔腿就跑、夺门而出,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回来!本王要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尝尝被喷墨的滋味!」
措手不及的上官聿抹下脸上的墨汁,从鼻息中喷出燎原怒火,懊恼的对着打开的门扉吼叫。
不过,上官聿发誓,只要逮到这个泼辣娘子,他必会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第五章
永乐王府的花园里,沿着荷花池畔,绕过羊肠小径,循着地上的绿色苔藓转弯,那里有着拱形翠绿假山;假山下绿叶成荫的空旷之地,也就是襻儿母女商量事宜的集合地。
但,今日却不然。
年入不惑,粗枝大叶的邢大婶,如今竟像个娇羞的姑娘家,低着头和赵通情话绵绵、喃喃私语。若教识得她的人见着,肯定个个瞠目结舌。
「邢好,你行行好,别不理人。」
年近半百犹自单身的赵通,对着邢好稍嫌粗壮的背影低声下气的讨饶。
「坏老赵,爱欺负人,人家不理你了。」脸庞热烘烘的邢好,羞得不愿转身。
「别这样,我老赵今生要是负你,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善终。」为了证明对她的坚贞,赵通不惜指天发誓。
听闻窝心的话语,邢好立即转身,急急忙忙的拉着赵通的手,「谁要你发毒誓来着,人家相信你就是了。」她羞答答的偎在他瘦长的身躯上。
赵通感动的反抱她,刻划风霜的老脸有着深深的满足。
「邢好,相信我,赵通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一定会给你和襻儿一个温暖的家。」他信誓旦旦。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刑好闭上略湿的眼眸,但幸福却洋溢在脸上。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寻到姻缘的一天。
不过,和老赵通的婚事可得暂摆一旁,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替襻儿洗刷冤屈,还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是。
当二人沉醉在爱恋中,襻儿竟杀风景的闯进来,打破他们宁静的幸福。
「阿娘!你在哪儿?害襻儿都找不到。」止不住脚的襻儿,瞥见他们的浓情蜜爱,才知道破坏了好事。
「呃……你们继续,襻儿什么都没看见。」伸伸粉舌,掩嘴窃笑,襻儿不做坏人姻缘之人。
韵事被小辈撞见,赵通和邢好两人的老脸红似野火,像孩童似的手足无措。
「死赵通,还不快回去当差,小心王爷揪住你的小辫子!」邢好给的台阶,再也明白不过了。
赵通咧着嘴,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是啊,我先回去当差了,你们母女多聊聊,我不打扰了。」
一溜烟,害臊的老赵通闪得无影无踪。
襟见远到机会,怎肯放过不调侃邢好,「恭喜阿娘、贺喜阿娘拐到夫君,襻儿也捡到个爹。」
「臭丫头,皮又痒了,敢嘲笑娘!」羞赧的邢好,擦着粗腰斥骂。
「女儿又没说错,阿娘肝火旺盛、满脸思春,合该有个老伴;所以和赵叔叔互通款曲或者半夜偷情,襻儿很乐意助阿娘爬墙一臂之力。」
「你……胡说什么?没大没小!」邢好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被礼儿说中心事,害臊了,对不对?」
「哼,不跟你说话了!」
「呵……阿娘的脸好红喔!」襻儿乐不可支的糗着邢好。
「臭丫头,光会捉弄人。说,你和王爷又是怎么一回事?」枉费她含辛茹苦养她十六载,竟然嘲笑她?不回这丫头一记回马枪怎么行!
「有吗?」襻儿急着否认。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和王爷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她可是时时在暗地里监视,要不然还有个老赵通提供消息。
「阿娘别听人乱嚼舌根!」提起那个她躲了三天三夜的登徒子,她不免支支吾吾。
「真的?」襻儿的闪烁其词,岂躲得过她的法眼。
「真……的。」
「老老实实的说清楚,否则娘真的会生气!」
「说就说嘛。」
虽然平时和邢好笑闹惯了,但骥儿心里还是挺敬重她,为了不惹邢好真的发火,襻儿嗫嚅的道出她和上官聿的种种。
许久,襻儿硬着头皮,等着邢好大发雷霆。
不料,邢好却欢喜的大笑。
「好极了,你的确和永乐王有缘。十六年前,小姐和永乐王的口头之约竟然成真,小姐要是地下有知,不晓得会有多高兴!」邢好一双眼瞇瞇的笑着,眼中带着欣慰的泪水。
襻儿怔怔的望着邢好,几乎不敢置信。
「阿娘,你老糊涂了?襻儿怎么听不懂阿娘说的话?那个下流色胚王爷差点把襻儿吃了、啃了,阿娘还笑得出来?」「吃了、啃了是最好不过,这样一来,娘更有理由要王爷娶你,小姐的平反也指日可待。」
「不但如此,阿娘也可以和赵叔安心的缔结良缘?」襻儿顺着她的话接下,心里却酝酿着怒气。
「说的对!咱们心意相通,真不愧母女十六年。」邢好犹自沉醉在喜悦中,没发现襻儿遽然大变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