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凌凡的眼直出了火,像极了宋沐星被伤害的模样。
“你不懂中文吗?”凌凡的脸和宋沐星的脸重叠在一块,阿曼达几乎说不下去。“我说你反应过度了。”
“你这没良心的英国女人!我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警告我什么?”她突然变得不在乎了,也许她的血是冰冷的。“只是被偷吻了一下就大惊小怪,又不是八股时代的女人,喜欢就享受,讨厌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干嘛那么在意呢?若是换作??没了,你是不是要投井自尽以示贞节?哈哈,你别笑死人了。”今晚她已经伤害一个人,不在乎再伤害另一个。
“你……”凌凡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她骂了句脏话,冲回自己的房间。
“哈哈哈……”阿曼达摊软在沙发上,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笑得干涩。
她好可悲,连爱都不敢!
她就像那些贵妇们说的那个没心的女人,好可恶、好污秽、好自私、好懦弱,为了保护自己,毫不迟疑的伤害别人。
阿曼达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仿佛手上沾满了血,安德烈、阿星、凌凡……到底……她的手还要沾染多少人的血?
窗外的星空被乌云遮住,轰隆轰隆的雷声不断,一直重复着宋沐星的控诉:
你爱上我了没有?你爱上我了没有?你爱上我了没有……
她缩到墙角,将脸埋在手心,无声的啜泣。
噢,安德烈,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宋沐星回到住处,他没有打开灯,房子里的事物陷入一片黑暗,摸黑走了几步,他被绊倒在地板上,后脑勺肿了一大块。很痛,很痛。不是伤口痛,而是心痛。宋沐星摸黑站了起来,摸黑在屋子里走动。他还是不想开灯,因为这屋子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所有的摆设都维持阿曼达来的那一夜。
阿曼达在这里洗澡,用他最爱的薄荷沐浴乳;那边的厨房,阿曼达的身影曾在里头忙碌的穿梭;客厅里,他们一起吃着泡面,唱盘上还放着那天晚上的爵士CD;沙发前的地板上,阿曼达曾坐在那让他吹整头发。随着那夜的记忆,宋沐星来到卧室,一记闪电打了进来,照亮了床上的东西——阿曼达那晚穿的衣服。他走过去,轻抚着床铺。阿曼达曾躺在那上头。他的手指仿佛可以感受到阿曼达如丝绸般柔滑的肌肤。
突然,一条细线缠住他的手指,他将之举至眼前,噢,是阿曼达的发丝。宋沐星虔诚地嗅闻着那上头的发香,阿曼达的发丝也纠缠住他的情感。
该死,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与痛心。宋沐星丢开那根发丝,站了起来。
他不能再待在屋子里了。
当晚,宋沐星带着一打啤酒不请自来的闯进纪维中与陈嘉明合租的套房,他一句话也没说,纪维中与陈嘉明也识相的不问情由。朋友当这么久了,他们从来不曾看过来沐星如此的抑郁、痛苦,猜他大概也进了“钱达尼号俱乐部”。
唉,冰山美人果然是惹不得。
有一句广告词这么说的:再忙,也要陪你喝杯咖啡。所以,这两个人放下一堆研究课题,陪着宋沐星一罐又一罐的喝着酒。
宋沐星闷着头喝着苦涩的啤酒,不过,再苦涩也比不了阿曼达如刀似的一字一语,她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每道伤口都取笑着他的痴傻。为什么?他做错了吗?他只不过是爱她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如此的难?
“给我烟。”他突然说。
纪维中、陈嘉明两人愣了愣,宋沐星最讨厌人抽烟了,这回,竟然主动要抽烟?唉,又喝酒、又抽烟的,果真伤到最高点。罢了,失恋的人最大。纪维中递了根烟给他,还帮他点燃。
告诉我,阿曼达,你在烟雾里看到了什么?你在寻找什么?
他的朋友看到他不要命的一根烟又一根烟的猛抽,像中邪似的,不由阻止他的慢性自杀。
“你在干什么?拜托.台湾的女人是死了还是赖在娘胎里,你为什么只在意阿曼达?”他们用他曾经奚落他们的话骂他。
宋沐星置若罔闻。经过阿曼达的洗礼,他们的责骂反像蚊子叮似的,没什么杀伤力。他们怎么懂得他的心情呢?因为爱得如此的深,才会这么痛彻心扉、痛不欲生。他不会怪他们的,他反而同情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像他这般掏心掏肺地爱过呀!宋沐星近乎讽刺地想。
酒也喝了,烟也抽了,失恋的人还会做什么傻事?
“我们去唱歌!”不由分说,宋沐星一手抓起一个往门外走去。
在KTV里,宋沐星点了张洪量的歌: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又唱了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当宋沐星唱到“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时,他的声音乍然停住,然后他仰头在乐音缭绕中纵声大笑,弄得纪维中、陈嘉明不知该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还是让他继续发疯。
呵呵,果真应了那句“受到深处无怨尤”,不管阿曼达如何的伤害他,他终究还是无法恨她。
宋沐星踉跄地走进附设厕所,把自己关进里面。他开了莲蓬头,让水淋了他一头一身,任由纪维中、陈嘉明在门外拍打喊叫。
“星哥,你不要想不开呀!该死,是不是失恋的人都这么疯狂?”纪嘉明问纪维中。“那我不敢谈恋爱了。”
纪维中无奈地说:“像沐星这样潇洒的男人都会失控,那么,你谈起恋爱一定像场灾难。”
无视外头的叫喊,宋沐星仰起头任由水花打在脸上。
他不是想不开,也不是想发泄什么,他只是犯了大部分男人的错:他不敢承认自己的眼泪。
他,哭了。
噢,阿曼达,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八章
体育馆里传来吓死人的呼喝声。
那是大专杯冠亚军争夺赛,一方由宋沐星领军,一方是X大。两方各有拥护者,不管哪一方进球,总会冷不防地传出爆破天花板的欢呼声。
现在由宋沐星运球进攻,他左顾右盼,篮下有破绽,他运球快速的冲人篮下,脚一蹬,将球扣入篮框,全场又传来如雷般的欢呼。
宋沐星的身子一落地,对方的拐子直接击中他眼角,他的脸马上见血。
“Fuck!”对方的蓄意惹恼了宋沐星,不顾脸上的刺痛,他冲上前扯住对方的衣领。“你他妈的想干架吗?”他最近脾气火得很,这样的画面已经有好几次了,前面几次比赛,他场场五犯毕业,甚至有些观众是闻名来看宋沐星的。
“来呀!来呀!”对方用胸膛顶回去。
宋沐星一个拳头挥过去,两方队员全涌上来,裁判的哨声一次比一次尖锐,教练急急叫暂停。
“够了!”陈嘉明和纪维中将宋沐星架开。“你已经四犯了,比赛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你节制一点!”
他们押着宋沐星回休息区敷药,走到半路,阿曼达正一脸担忧的迎面走来。
双方停住,相视,默然。然后,宋沐星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
“阿星……”阿曼达无力地喊着他。
“你还来干什么?”静宜突然冲过来拦住她。“你害学长还不够吗?”
“阿星受伤了……我……”
“如果你不爱学长,就离他远一点,我们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阿曼达无言。她看着静宜走回休息区,见她熟练的拿出救护箱,她跪在宋沐星面前,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污血,温柔地替他敷药,她的表情好温柔、好认真。
你在做什么,阿曼达?是你拒绝了他呀。
阿曼达缓缓地转过身,她背对着宋沐星,举步维艰。每走一步,她与宋沐星的距离愈拉愈远。
一个月了,她和宋沐星已经分开一个月了。宋沐星根本避不见面,她只好借着球赛,隔着一个球场与人群看他。他瘦了,表情冷冷的,一如方才看她的表情,他是彻底心冷了,爱笑的嘴角也变得僵硬。她在球场里见到了他暴戾的一面,只要对方令他不爽快,他就会怒目相向,甚至惹得一身挂彩。
比起在日本那分离的一星期,阿曼达觉得现在的宋沐星更遥远。
不过,她有资格要求什么,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缓缓地走出体育馆,阳光大剌剌的照在脸上,她却只觉得冷。失去了宋沐星,她也失去了阳光。
背后传来长长的口哨声,球赛重新开始。
阿曼达孤独地站在那里。
她的语言课程已经结束了,她再也没有借口留在这里了。
***宋沐星任由静宜为他敷药,心思却跑到了已经许久不见的阿曼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