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含笑问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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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有什么指教?”

  石棣茹没好气地踱进花厅,心里则微觉讶异。她想过殷家可能会派人上门来探口风,却没想到如今坐在厅中的会是谷冰盈和殷雪苓。

  对谷冰盈,她自然是没好感,倒是殷雪苓这个小丫头片子,虽然知道她是殷振阳的妹妹,却仍然很难讨厌她。

  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可爱气质,让人没办法对她摆脸色。

  殷雪苓清清嗓子道:“关于日前我哥哥失踪……”

  石棣茹坐下来,扫视两人后淡淡道:“令兄和我表妹的婚约已经解除,我表妹也已经不在人世,石家对令兄的事不感兴趣。”

  谷冰盈冷声道:“石姑娘,你装傻也装得太过了!你敢说振阳失踪,不是你派人所为?”

  “我为什么要让他失踪?”

  当然是要让他死,让他到九泉之下向苹儿赔罪!

  石棣茹讽笑着。原来这就是殷振阳的眼光?真想不到殷振阳竟为了这么个粗鄙的女子而放弃苹儿!

  “这事果然是你干的!振阳现在在哪里?”

  石棣茹轻哼道:“什么这事那事?殷振阳与我什么相关?你把殷振阳交给我保管了吗?我哪知他会在哪里?”

  谷冰盈霍然起身,足尖一点,人已到了石棣茹身前,“嚓”地一声,长剑亮出半截,剑刃正架在石棣茹的颈子上。

  老天,原来这就是她让石棣茹说实话的方法!殷雪苓几乎要昏倒了。这女人就只有这种程度的手段吗?

  石棣茹似乎全没把颈上凉飕飕的利刃放在心上,撇撇嘴,不屑地道:“好个武林世家调教出来的正派侠女。”

  她当然不在乎谷冰盈的恐吓,只要谷冰盈不是白痴,就该知道事情轻重;她可是个全然不懂武功的文弱女子,谷冰盈若伤她一根寒毛,石家必定会到处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别说是谷冰盈,连整个栖霞山庄都将为人所不齿。

  殷雪苓连忙一掌拍开谷冰盈的长剑,然后挡在石棣茹身前,免得谷冰盈做出更过份的举动。

  “你疯了吗?”

  “不让她吃点苦头,她不会说实话。”

  石棣茹冷笑道:“如果你真想让我吃点苦头,应该把我绑了去,而不是到我的地头上来逞凶。”

  “你以为我不敢?”

  谷冰盈索性拔剑出鞘,剑尖“嗡嗡”颤动,甚是骇人。

  石梂茹不答她,只是轻哼了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殷雪苓倒抽了口凉气。怎么在这当口石棣茹还敢火上加油?看来她得赶紧把她们分开,有多远离多远才是上策。

  “喂!你把剑收起来啦!”

  殷雪苓直觉得自己无辜又无力,她是今年忘了安太岁还是怎的?八辈子的楣运全凑在今天了!

  殷雪苓不耐的一声“喂”终于提醒了谷冰盈,让她猛然醒悟到自己已经太过失态了!

  虽然殷雪苓早晚要嫁出去,但是她现在可还待字闺中,而且她对殷老夫人更有莫大的影响力。冲着这一点,谷冰盈很难完全不拿她当一回事。

  谷冰盈冷哼了声,收剑退开。

  摆平了一个,殷雪苓转向石棣茹诚心道:“好好歹歹,我们总算曾是一家人,石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与殷家更没有半点关系。”

  殷雪苓一声“姐姐”不但没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反而让石棣茹想起她命薄如纸的表妹,说话的口气也变得严厉。

  “殷振阳与我表妹的婚约早不存在,冥婚之议也被她遗嘱驳回,石家和殷家之间,只有不共戴天的仇家关系。”

  谷冰盈一惊,脱口道:“振阳要跟钟采苹冥婚?”

  人都已经死了,殷振阳却要为她留下名份,在心里为她留下空间,这怎么可以!他把她谷冰盈置于何地?

  石棣茹冷笑道:“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要不是时地大大不宜,殷雪苓实在想拍手叫好。石棣茹的一番话语出《庄子》秋水篇,原文是惠施在梁国当宰相,庄子去看他,惠施以为庄子是来抢位子的,所以全国狂搜三天要把庄子找出来。

  倒是庄子自己上门去,跟他说,有一种叫鹓鶵的神鸟,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是有只猫头鹰叼着死老鼠,看到鹓鶵飞过,怕鹓鶵会来抢,所以抬头要把鹓鶵吓走。

  虽然自己的哥哥被人说成死老鼠实在不怎么令人愉悦,但是石棣茹的反应又快又尖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她现下另有一个疑问:“石……呃,我能不能知道嫂……呃……的遗嘱是怎么说的?”

  怕再惹起石棣茹的强烈反弹,殷雪苓不敢叫她姐姐,也不敢叫钟采苹嫂子,这样的畏怯和体贴让石棣茹心软下来。

  “原来殷振阳不敢让你们知道吗?”饶是语带讥讽,口气已缓和许多。“苹儿遗书说:清白身来,清白身去,虽死犹为钟氏女,不敢高攀殷家妇。”

  “清白身来,清白身去。清白身来,清白身去……”

  殷雪苓隐约意识到有点不对头,虽然这趟到石家没有得到哥哥下落的线索,但似乎有些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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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醒了?

  暂且压下百味杂陈的缭乱心绪,钟采苹深吸了口气。可是在他们曾经分享过情人间才有的亲热后,她又心乱得不知如何自处。

  在她生命中最华美的时光,他曾扮演过极重要的角色,但也是他把她逼得必须一死了之,她对人性早已失去信心,尤其是对他。

  钟采苹还是钟采苹,但再也不是他心中的师妹,所以,她需要绝对的冷静和镇定,才能面对即将清醒的他。

  殷振阳轻微的呻吟让她转过身来。

  他睁开眼,眨了眨,似乎不太适应昏暗的光线,然后,他看到了她。

  “这里是哪里?师妹?真的是你?你没死?”

  有意忽略他语气中的欣喜多于惊讶,钟采苹心想:你不是巴不得我死?我没死可惜了?

  只是她把这话放在心里,不是不想在言语上刺伤他,而是她打定主意要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想法。

  “别动!”

  太废话的问题她不屑回答。她告诉自己,就算他当自己是死人、是鬼魂都无所谓,自她来到这里那一刻起,世人的眼光就再也与她无关。

  可是他用右手撑起身子的举动却让她吓了一大跳,他的右手好不容易才能勉强保住,可禁不起他胡乱使力。

  移身到床前,她略一使劲便把殷振阳按回床上去,确定伤口并未因他的莽撞再度出血,她才松了口气。

  殷振阳躺在床上,仍不安份地左顾右盼,想确认周遭环境。只是极目所见,这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倒是屋外虫鸣唧唧,松涛阵阵,让人颇有置身山林的舒适感。

  “师妹,这是哪里?”

  “不知道。”

  其实也不能说不知道,此地固然没有特别的名称,但应是绝情崖附近的一座山谷,不过这话说了也等于白说。

  “是你救了我?”

  “不是。”

  她简单决绝的答覆让他叹了口气。

  “师妹,即使你不愿意承认,我仍感谢你救我一命。”

  “不是。”

  她皱起眉头。这家伙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全不把人家的话当话,只有自己想的才是对的。

  他们之间会闹成今天这样,可说是他自以为是的结果,偏偏这家伙到如今还不知反省!

  “师妹……”

  承认她救他一命很难吗?

  “我不懂医人。”

  如果他不是白痴,应该知道他的肩伤严重非常,必须接脉、续筋、驳骨才能保住,普通的郎中大夫尚且束手无策,而她这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当然也只能抬眼茫然。

  这道理殷振阳自然明白:“师妹能否告诉我是哪位高人救了我?”

  “不知道。”

  钟采苹惜字如金,他只好猜测道:“你不知道这位高人的身分?”

  “嗯。”

  还好她还没小器到用点头来代替这种单音节敷衍用语。

  “那么前辈人在何处?”知道自己还没力气下床,殷振阳补充道:“请代我向他致谢。”

  “不在。”

  不能说她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但是她这种说话的方式实在很难让人习惯,他心里有数,她摆明了不想和他多做接触。

  殷振阳心中一动,问道:“他也救了你?”

  “嗯。”

  “那么师娘……”

  “死了。”

  跳绝情崖而不死,需要极大的机缘,而这等机缘并不是人人可以碰上的,她母亲就没有这等运气。

  母亲自戕一直是钟采苹心中不可碰触的痛,而她更不想让殷振阳察觉她心中的感伤,所以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饿吗?”

  不待他回答,她帮着他坐起来。

  好像什么地方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殷振阳不由得拧紧眉心。但钟采苹见他表情误以为他伤口有裂开之虞,在她要掀开被子进一步检视时,他才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赤裸。

  “不要!”

  殷振阳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拦阻她,该死地却拉扯到他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可是他却坚持地紧抓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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