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明天别去赴约。”练龙强烈反对道:“那章如渊是个粗野的武夫,跟他坐在一起简直辱没了你的身份。这样吧,不管你想到哪里,我作陪就是。”
“小龙。”练民怀疑的明眸一直盯着弟弟看,虽然她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但他反对的理由让她无法苟同,“你嫌晏大哥太温文,又说章大哥太粗野,敬吴哥太吊儿郎当、没一时正经……唉!真不懂你眼中究竟有哪个男人是好的。”
“总之他们都不好就是了。”练龙占有性地拉住她的手。
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才会对人有这么深的敌意?
练凤忍不住摇摇头,啧!这观念太可怕了,看来她这个做姐姐的,有义务好好费心矫正他才是。
隆冬时节,细雪漫天飞舞,大地成了一片银白世界。
一条黑色人影无声无息地用在雪地上,他那双犹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紧瞅着不远处几乎要与雪地融成一色的雪狐,蓄势待发。
狐狸生性狡猾慧黠,其中又以雪狐为最,原本它们行踪就如雪泥鸿爪那般,为了追捕这只难得一见的雪狐,他可是煞费了苦心,埋伏数日,终于得以像现在这样地与它接近而不被察觉。
手中长弓慢慢搭起,寒瞳微微朝旁一掠——
就这当儿,生性多疑的雪狐似乎也察觉到了周身紧绷的氛围,下一瞬,那雪白的身影快速地飞进而去。
然而饶它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他手中的长箭。
哇地一声一一箭无虚发!雪白的身子应声仆倒在地。
长箭下,腥红的鲜血迅速地渲染了雪地。那抹红,在苍茫的雪地之下,显得十分怵目惊心。
男子表情冰酷依旧,追猎数日的心血在一瞬间得偿似乎也没教他兴奋多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下,又或者人生再无可欢之事……
缓步移向雪狐身边,刚刚还活跃飞跳的狐狸早已气绝身亡,天际冉冉细雪加速了它的失温。
一箭穿心!
这是他一贯的手法,绝不拖泥带水,让它们的痛苦仅在瞬间便得以解脱。身为猎户,或许他这样的痛快结束它们性命,算得上是“仁慈”的表现。
利落的身手三两下即将雪狐捆绑妥当,正想离开之际——
倏然,他眸光微眯,低沉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扬起:“你还要跟我多久?”
若非那好事者一再地紧缠着他,纵使雪狐再狡猾多疑,也用不着花这么多的时日布局追猎,方才甚至又差点让它逃脱。
“呃……哈、哈!”被发现了?不会吧,他还以为这一回躲得很好呢!
人影一飘,雪地里顿时多了一位身着青衫、手持铁扇的儒雅男子。
“少爷!”干笑了两声,云廷状似恭敬地阿谀道:“您身手非凡,让属下看得目瞪口呆,简直崇拜至极。”
“哼!”酷冷的脸孔依旧犹胜霜雪三分,“油腔滑调!”
“少爷,我所说的全是发自内心肺腑之言。”云廷用力地强调着。
男子懒得多看他一眼,双指放唇上,吹出了一记特殊的响号。
不久便听闻马蹄声渐渐逼近——
“少爷,你……还是不跟我回去?”闻声,云廷哭丧着脸,发现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年纪轻轻便被人称为智多星的他,一向自视甚高、得意洋洋,可惜自从遇见他这小主子之后,终于首尝败绩,弃械投降。不过这一切好像已经来不及了,真是教他欲哭无泪。
男子不答反问:“你似乎忘了我说过的话?”
“我?有吗?”云廷无辜地摇摇头,“怎么会呢?少爷的话我尊为圭桌,绝不可能会忘……”
“既然如此,你该记得我说过不准喊我少爷。”
“可是……”
他冷眼一横,让人忍不住浑身打寒噤。
“少……呃!也好,喊名字亲切些。”云廷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刻从善如流地微笑喊道:“令霁,好久不见!”
“我们没这么熟。”
好难伺候啊!云廷用力的又挤出一抹笑容,“那我称你褚兄……”话音未落,冰厉的眼神瞪掉了他接下来想讲的话。
“我姓渠。”他正色地纠正道。
“渠?渠?!”云廷俊脸垮下,开始后悔当初他干啥要当着众人的面,拍胸保证自己绝对搞得定这难缠的少爷?!“莫非……你还在怪老爷子?”
渠令霁的脸色更冷,“别在我面前提起他。”
“你……秋桐只是个小丫环嘛!何必为了她而放弃得来不易的亲情呢?”云廷说得小心翼翼。
“亲情?哼!你懂什么?”他冷嗤了声。
这当儿,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突然疾行而至,在看到渠令霁后,立刻缓下步伐温驯地走到他身边停下。
渠令霁将所猎的雪狐绑驮在马上,自己随即也翻身上马,其动作之利落,足以令人喝彩!
云廷崇拜的话语未出,随即想到现下情景。
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欣赏他马上英姿的好时机!
“少爷……不,褚……渠!对,渠兄,我的渠少侠……”云廷苦恼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凌厉严峻的眼神依旧,“别再跟着我。”
“不——”就在黑马即将奔驰离去之际,云廷眼一闭,豁出去地挡在马的前方。
“云廷,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说话……不对,我说渠大少爷啊,求求你行行好吧!看在我这么努力的随你上山下海的分上,你就别再为难我了,还是回去吧!”不得已只好采哀兵姿态了。
“别忘了,我可没要你随我上山下海。”渠令霁冷嗤,他恨不得这讨厌的家伙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属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没能将你请回去,我拿什么脸回褚府啊?”当初他可是发下豪语的,现在就这么孑然一身地回去,请老爷子处罚事小,让一大群人笑掉了大牙才算罪过呢!
唉!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古人要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道理了,可惜为时已晚。
“那是你的事。”渠令霁慑人的黑眸逼视道:“让开!”
那匹俊昂的黑马也如同他主人那般,气势嚣张地猛朝前方那挡路的可怜家伙喷气!
“不!少爷,你听我说,你听……啊!”
黑马突然前蹄悬空,站在它面前的云廷看这泰山压顶之姿,吓得魂魄几乎都快飞散。
本以为真的惹火了小主子,这回准会让阎王给召去做女婿,幸好临急时,那匹黑马十分有灵性地转了个方向,闪过眼前这碍眼又多嘴的家伙,放蹄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少……少爷。”刚刚才从马蹄下捡回一条性命的云廷,心脏无力地坐倒在雪地上,根本无力挽回什么了。
“记住,别再跟着我了,否则下次是否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就很难说了。”渠令霁声音酷寒地道。
那双凛锐的寒眸朝云廷警告性地一瞅,随即策马离去。
“少……少爷……”
太过分了!渠令霁这是在威胁他,威胁他耶!
云廷气得牙痒痒的,心里不断地诅咒那冷血无情的家伙。
要命的,好冷啊!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他是招谁惹谁要来忍受这苦啊?!
好家伙,给我记着,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不过,这个仇该怎么报啊?云廷望着远离的黑影,智多星的脑袋竟空空如也,宛如白痴。
第二章
红沁楼
这是家客栈,但却不是普通的客栈,红沁楼向来只接待达官显贵和千金、少爷,身份不够尊贵者还不能进人。
正因如此,收费也是贵得惊人,不过是值得的,这里除了食物精致好吃外,春赏花,冬观雪,日落黄昏时还是个观云的好地方。再加上女主人姚大娘的长袖善舞、亲切热诚,生意一直十分兴隆。
此时,窗外飘着冉冉细雪,红沁楼里也高朋满座,热闹哄哄。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无比的笑容,惟独坐在二楼雅座上的练龙除外。
他非常不高兴,而且将所有怒气全写在脸上。
“呵呵……”一直和章家兄妹谈笑的练凤偶一回头,才发觉不对劲,“小龙,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的,看他小姐姐与姓章的小子有说有笑的,他当然不舒服极了。
练龙实在很后悔,其实像他姐姐这种大家闺秀,一直以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怪他一时冲动,老看他姐姐在房里刺绣习字太闷,所以才鼓励她,要她多跟几个闺中好友出外走走。
想不到她会从此热衷此道,三不五时就接受几个好友邀约,不是往人家家里跑,就是往红沁楼跑,甚至还与掌柜姚大娘结为莫逆。
这些都无所谓啦,最气人的是,她的几个好友都喜欢拉着自家兄弟作陪,像现在这位将军府的章姑娘便是一例。
“姐,我们回去吧!”练龙再度不耐地道。
练凤偏着头望他,实在不懂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还坐不到一盏茶时间呢,他就嚷了数十次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