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姑姑用情太深,离不开丈夫,父亲无奈之余只好三令五申,要求姑丈不得再做出有损远藤家名誉的事,还让他挂名财团旗下一家关系企业的社长,就算不管事也有薪水领,只要求他别再惹是生非,否则远藤家将不再给他法律或金钱上的任何资助。
收到这道命令,他的确是收敛了一阵子,但是最近他体内的坏因子似乎又在蠢蠢欲动,让远藤拓郎不得不遵从父亲的交代,对他警告一番。
“我记得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吧?”
远藤拓郎盖上饭盒,端肃起神情面对这个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头痛人物。
“我四点另有约会,没空。”前田正明贼贼地盯着桌上的餐盒,“我问过你的秘书,她说你要留在办公室用餐,所以我就提前来啦!”
“你要来也该事先知会我一声。”他最讨厌不经他同意便擅自打扰他的人。
“抱歉,打扰到你用餐的时间。”他的口气里根本没有一丝歉意,“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那便当是谁做的?比餐厅的料理好吃吗?”
远藤拓郎剑眉微扬,“这件事与你无关。”
前田正明大剌剌地往皮沙发上一坐,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好相。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姑丈,总该关心一下你的事。”
他由上衣口袋取出一个银制菸盒,抽出一根菸点燃。
“听说你最近在家里藏了个金发美人对吧?嘿、嘿,看你外表一副循规蹈矩的模样,没想到骨子里还是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好色,只是你的口味比较不同,喜欢外国女郎——”
“抱歉,我的办公室里是禁烟的。”
远藤拓郎受不了呛人的烟味,二话不说便夺下前田正明手上的香烟,往水杯里一丢。
“还有,我最讨厌喜欢乱嚼舌根的男人,请您说话时小心用辞。”
远藤拓郎在办公椅上坐下,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前田正明不敢嚣张,终于收敛了一下自己趾高气扬的姿态。
“何必生气呢?报导是记者写的,又不是我去宣扬的,你包养女人的事众所皆知,大概就只剩你远在国外的父母还不知道了。”
前田正明故意抬出远藤拓郎的双亲,想压制他凛然的无畏姿态,没想到他却只是冷面相待。
“您似乎误会了,我是让一名失忆的友人回家暂住,不是包养女人,这件事我已经打电话知会过我父亲,他表示由我作主,他没有任何意见,难道姑丈有任何不满吗?”
这下子该前田正明哑口无言了。
他知道远藤拓郎找他肯定没好事,八成是听到一些不利于他的耳语,找他来听训的!
原以为逮着了对方的小辫子,可以当成谈判的筹码,没想到对方却坦然得很,害他气势当场被削弱一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既然您没有任何意见,那我们就回归正题吧。”
看着眼前这个空有外表,内在却卑劣不堪的男人,远藤拓郎不仅为姑姑爱错对象觉得悲哀,更对自己竟跟这种小人有亲戚关系感到羞耻。
“听说,你最近跟一位才十九岁的歌手交往甚密?”远藤拓郎一开口便切入正题。
果然!
前田正明背脊一阵寒意袭来,却仍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
“你听谁造的谣?以前做生意时,我承认自己是跟几个女人逢场作戏过,可是最近我忙于公司的事,哪有时间出去风流?更何况我近来跟你姑姑的感情好得很,一定是有人妒忌我们夫妻俩,故意造谣离间,我才没有——”
远藤拓郎伸手一挡,示意他住口,不想再听他捏造的长篇大论。
“你该知道,我在没有掌握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妄下结论的,难道你非要我举证之后,才肯承认吗?”“你——”
前田正明咬牙、握拳,一副老羞成怒的模样,但是远藤拓郎无所畏惧的镇静姿态,让他硬是忍住发飙的冲动。
“你想怎么样?恐吓我吗?”
他知道远藤拓郎手上肯定握有他外遇的证据,也不再解释,直接问他想的目的。
“恐吓不是我的专长。”远藤拓郎平心静气地说:“我并不想怎样,只是想‘请’您跟那名歌手分手。”
“——”
被小辈教训,前田正明极为不爽地撇开头,露出不屑的神色。
“当然,如果您真的那么爱那个女孩,我也会说服姑姑跟您离婚的。”
远藤拓郎好修养地面带笑容,对着他的臭脸继续说:“在这种情况下,女方通常会提出巨额赡养费,不过我想姑姑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只需要舍弃你‘社长’的头衔,搬出我姑姑名下的那栋豪宅,交还那辆敞蓬车的钥匙,无论你想跟谁在一起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哼!你姑姑是不可能会跟我离婚的——”前田正明十分笃定,“因为她太爱我了,根本离不开我。”
“再坚贞的感情也禁不起一再的背叛。”远藤拓郎带笑娣睨他,“我奉劝您,凡事还是不要太有自信比较好。”
面对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前田正明的信心不禁开始动摇。
“趁着我爸爸还不知道你这笔糊涂帐之前,快点和对方做个了结吧!如果让他知道你又搞外遇,对不起我姑姑,只怕他盛怒之下非要我姑姑和您离婚不可,到时就算姑姑不肯,爸爸也不会再给予你们经济上的援助了。”
想来实在悲哀,一段婚姻竟然得靠金钱来维系,简直没有维持下去的意义了。
但是远藤拓郎也知道姑姑的死心眼,所以才不得不提出金钱的利害关系来阻止姑丈发展新恋情。
而这番话对前田正明果然起了作用,他这个过气的艺人早已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若不是有个妻子供钱让他挥豁,他怎能继续待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
“知道了,我会跟那个女人分手的。”对他而言,金钱还是比漂亮妹妹重要。
“很好。”总算达成任务,“希望以后我们不必再因为这类尴尬的事情见面,姑丈。”
前田正明干笑一声,没有招呼便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砰!”地一声,前田正明重重甩上门离开,边走边在心里发誓,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挫一挫远藤拓郎的气势!
☆ ☆ ☆
一踏进家门,远藤拓郎就听见如流水般流畅、优美的钢琴声。
有种时空倒流的恍惚感,让他一时错觉是妹妹在楼上弹琴,但他知道妹妹和妹夫一同出国了,此刻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循着钢琴声走上楼,琴室的门扉未掩,淡淡的水色纱帘在窗前随风轻舞,象牙白的琴键上,十只修长玉指正弹奏着动人的乐章。
妮琪闭着眼,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中,丝毫未察觉有人走进房里,而远藤拓郎也不打扰她,只是静立在一旁听着。
看她不看琴键也不看乐谱,却能准确无误地弹奏莫札特的钢琴协奏曲,而她眉宇中不经意流露出的自信,更显示她对自己琴艺的信心。
略懂钢琴的他,在一旁细细聆听着,初时还沉迷于美妙的琴音,深深为妮琪的琴艺所折服,但后来却被她弹琴时专注的神采所吸引,他耳中渐渐听不见琴音,直到她忽然张开眼,他才惊觉曲子已弹罢。
“啪啪啪——”
妮琪一睁眼,耳边便传来响亮的鼓掌声,此时她才察觉远藤拓郎的存在。
“现在再问你,我可不可以试弹这架钢琴,是不是有点嫌晚了?”她顽皮地咧咧嘴,笑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三分钟前吧?”他也不太清楚正确的时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奈绪美回来了呢!”
“是吗?”她略偏着头问:“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他翘起大拇指,“好极了!”
“不是安慰我吧?”
“是实话。”他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你懂画、懂琴,对艺术方面的学问也十分丰富,可是你看来只有二十岁左右,你该不会是大学艺术系的交换学生吧?”
妮琪闻言盈盈一笑,“也许我还是个高中生呢!”
“不会吧!”那就小他至少十岁了。
“你这么惊讶是什么意思?”她佯装恼怒,伸指抵着他鼻尖。“难道我看起来不够年轻,不可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吗?”
远藤拓郎知道她是假装生气,于是故意逆她说:“是啊!你看起来就像是跟我一样老的女人!”
“你好可恶喔!刚刚还说我像是二十岁左右,现在又说我快三十岁了,看我饶不饶你!”
妮琪抡起粉拳往他肩窝捶,远藤拓郎笑着任由她捶打,然后将她的手反握在自己的大掌中。
“谁教你当初不肯对我坦白你的一切呢?”他伸手轻拨她额前的刘海,“否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是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了。”
她由他掌中轻轻抽回手,耳根染上淡淡的红彩。
“我是海洋上某座小岛上的公主。”她起身来到窗前,任着金黄长发迎风飘扬。“可是母后已死,父王又不喜欢我,我在偌大的城堡中像游魂般的存在,得不到快乐——”